如筝余光看到雪岚已经换了一身清爽的杏红色袄裙,笑眯眯地走下楼来,便也收了话头,和众人一起给雪岚道了及笄之喜,又夸她衣裙漂亮。
雪岚笑着谢了,脸上却隐隐现出一丝落寞:“衣裙再美,我脸色如此苍白,便是胭脂也盖不住的……”
她一言出口,室内众人心里都是一酸,霜z更是眼泪含泪上前握住她手,却不知该如何劝解与她,还是雪岚自己笑着拍拍她手:“行了,我这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随口一说到勾出你泪儿来,是姐姐不好,咱们不说这些了。”说着又招呼大家饮茶。
如筝看着她苍白面色,心念一动,上前拉住她手:“雪岚表姐,虽说命由天定,但咱们也要自己为自己好好打算,就拿身子来说,若是细细调养,也并非不能好转,姐姐如此年轻又有才华,何必这样自暴自弃呢?”
雪岚见她说的真挚,心里一暖,笑到:“筝儿说的是,我爹娘也曾为我找了宫中的老太医调养,但药吃了不少,却还是老样子,到底是我福薄……”
如筝沉吟了片刻,慢慢摇了摇头:“姐姐不要这样说,其实小妹也曾听人说过,宫里的老太医们虽然医术高超,但因着怕担责任的缘故,常常重断病却轻下药,虽不至于耽误病情,却也会影响疗效,还不如民间的名医……”说到此处,她看到雪岚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手也紧紧抓住自己的,便接着说道:
“姐姐,不瞒你说,小妹自小也有不足之症,如今是看了我舅家仁信堂一位从南边来的坐堂医生,几服药下去,病症已经轻了很多,姐姐如果不嫌他是草头大夫,小妹力荐你一试!只是,吃药这种事,多少还是有风险的……”
雪岚看看她面色,眼底闪过一丝坚定:“不,筝儿,我不怕,我的身子已经这样了,我还怕什么……”她回头看看霜z她们,眼中透着坚定:“我不甘心就这样病弱一生……”她回头拉住如筝的手:“筝儿,我信你,你告诉我那医生的名字。”
如筝认真的点点头,找霜z要了纸笔,写下来舅家仁信堂的地址,又写了叶济世的名字,还亲自给大表哥写了张条子让小丫鬟送去前面,却被凌霜z一把夺过:“她们慢吞吞的,我自己去!”话音未落,人已去的远了。
大家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又是一阵笑。
心中又有了希冀,眼见凌雪岚就舒心了很多,姊妹几个说笑了一阵,如筝又着重介绍了一下如书,几位贵女看着这个漂亮灵秀的小姑娘,心下喜爱,又逗了她一阵,前面便传下话儿来,说夫人们那里散了,招各家小姐回府。
如筝带着如书辞别了凌霜z等人,慢慢向凌府二门走去,临走时她不禁奇怪了一下,霜z送个条子,怎么大半个时辰还没回来?难不成她没找到大表哥?难不成,她在自家府邸……迷路了?
没来及多想,如筝抬眼看到了一脸郁色的如o和旁边战战兢兢的如棋,姊妹几人都没有打机锋的兴致,各自登车返回了定远侯府。
晚间,老太君招了各房小姐问凌府宴席之事,几个姑娘七嘴八舌地说了,如o强打精神说笑了几句,却矢口不提合奏之事,如筝心里暗笑她还算识趣,把这一桩暗自记下,以待后报。
晚饭后,老太君单独留了如筝说话,屏退左右问到:“筝儿,日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我看如o恹恹的,你又一直笑着不说话。”
如筝暗自钦佩老太君目光犀利,不敢隐瞒,当下便把日间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太君听完,愤然长叹:“以前她小,笑嘻嘻灵精的样子还看不出,如今看来,却是和她那个娘一样的毛病!”老太君摇头叹到:“都怪我,当初若不是我在你娘生产有喜之后一时大意,也不会让她钻了空子,你爹爹也不知是被什么蒙了心,居然还想出了假借徐氏贵妾的身份入府抬平妻的招数,把这么个人物招进府来,说到底,是我没用,管不住家,你爹又贪图她颜色和母家钱财,才做出这等对不起你娘,也委屈了徐氏的事情来。”
如筝如今再要装傻,就显得太假了,当下福身说道:“祖母不必自责,当时家中千头万绪,都要祖母一力周全,我娘亲病重,又惹您忧心,才会如此的……”说着,她又温婉一笑:
“再说,母亲也未必就不好,如今看来,母亲持家也是一把好手啊。”
老太君摇摇头,叹到:“好手不好手,我不知道,不过她瞒哄人的本事倒是做得滴水不漏,让人轻易拿不了错处去……”
老太君沉吟着:“如今,祖母也只能先看着,她若还有良心,不在你和你兄弟身上打什么鬼主意,我就还留的她,筝儿,说回来……”老太君拉回思绪,笑到:“此次到凌家,见到什么可心的没有。”
如筝还在为老太君对薛氏的不满兴奋着,骤然转了话题,愣了一下,才摇摇头:“凌府家宴是分席的,之后的游园,孙女儿没去……”
老太君叹了一声,笑着点点她头:“你这小丫头,真是沉得住气啊!”又摇摇头:“可惜凌家三个孩子都大了,旁支的又还小,谢家老二倒是不错,可江南太远了……祖母舍不得我家囡囡……”
如筝红着脸听自家祖母把大盛朝世家适龄子弟们都念叨了一遍,觉得公主选驸马也不过如此了……待听到自家大表哥的名字时,如筝终于坐不住了,匆匆止住老太君话头,红着脸道别离开,惹得老太君一阵大笑,出门时又差点撞翻了灯影手里端着的盆子。
浣纱见自家小姐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赶紧跟上,仔细打量了小姐脸上的笑容,才放下心,此时如筝也慢下来了,暗暗压抑了一下尴尬的心情,突然想起日间交代浣纱的事情,便出言问到:“浣纱,我让你私下找表哥托付买货的事情,办好了么?”
浣纱上前半步笑到:“回小姐的话,东西已经顺利交到表少爷手上了,也没人看到……”说到这儿,她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奇怪,似是强压着笑意:“说起来,为着给小姐办差,奴婢还看到了一桩趣事呢!”
如筝看她笑的诡异,忙问:“何事?”
浣纱掩口笑了几下,看看四下无人,开口说道:“奴婢刚刚送完东西,还没来得及出花园,便看到国公府的三少爷溜达过来找表少爷说话儿,奴婢怕自己贸然离开反而引得他注意,便仔细躲好了,他们闲谈了几句,便转到了今日凌家三小姐的剑舞上……”
如筝也听得颇有兴致,问到:“哦?然后呢?”
浣纱笑着回道:“表少爷似乎对凌小姐的剑舞颇不以为然,对三公子的笛曲也一通挑错,只说小姐琴弹得好,奴婢看着三公子笑着笑着突然变了脸色,循着他目光望去,却见一个相貌明丽的小姐怒视着表少爷,表少爷还兀自不知……”
如筝想到霜z去给自己送信的事,不禁笑出声来:“那便是凌家三小姐啊,表哥这次可惨了!”
浣纱笑着点点头:“的确是惨了呢,凌三小姐说什么也不依,非得拉着表少爷比剑,三公子怎么拦都拦不住,还被凌小姐不小心打了一下,脸色都白了,他们才止住,后来表少爷扶着三公子走了,凌小姐本来气冲冲往后走,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追了上去,后面的,奴婢就没看到了……”
如筝听得好笑,却又为苏有容担心,回头问到:“你刚刚说三世兄被霜z表姐打了,可无碍么?”
浣纱侧头想了想:“奴婢觉得,应该无碍吧,三公子当时虽然愁眉苦脸的,但和表少爷一起逃走的时候,跑的可快呢,应该是伤的不重……”
如筝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点了浣纱额头一下,主仆俩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回到沁园,如筝胡乱洗了洗,换了衣服坐在床上,思量了一番今后的事情,想着明日请安时要找机会向老太君讨给如柏带的小厮之事,渐渐的困倦袭来,她躺到床上,眼睛不经意地扫到琴案旁放着的曲谱,心里莫名一阵恍惚,又是一阵惆怅,想要深究时,又被睡意打败,沉沉进入了梦乡。
同样的夜晚,如o却是辗转难眠,思索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自己真可谓是节节败退,她不知道自己那个一向愚钝老实的姐姐怎会变得如此厉害了,自己想要打压他,却每每反被她算计,如此看来,还是向母亲和盘托出,让母亲筹划比较好……
她这样想着,再也没有了睡意,起身披衣,招过值夜的大丫鬟绿绮,问到:
“今日父亲是宿在娘亲房里了么?”
绿绮不知自家小姐何意,只低眉顺目地答道:“回小姐,侯爷今日宿在外书房了。”
如o点点头,穿上外衣:“点灯,今日我要去同母亲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