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卫排的簇拥下,邹良一身戎装,迎着黄昏,朝营寨外面缓缓走了过去。
远处,流民们麻木的望着这一切,一时之间都呆愣了。
空气,也仿佛在这一秒凝滞。要不是邹良等人徐徐的朝流民队伍越走越近,远远看去,会让人误以为画面早已定格了呢。
在流民们的注目下,邹良缓缓走到十来步远的时候,邹良的目光望了过去,他分明从不少流民的眼睛中,看到了惊恐的表情。甚至,有些流民已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任谁看去,这一支官军,也不是好惹的。流民虽然大多是一群底层的民众,没知识没文化,但不代表没眼光。
他们,凭借着多年来与黄土地打交道,逐渐积累起来的厚重,潜意识里感觉到,这伙官军不简单。
邹良终于收住步子。
警卫排也瞬间整齐划一的收住了步子。
这种训练有素的节奏感,给流民们造成了极其强烈的心理冲击。官军,流民们见得多了;倭寇,他们也常常看见。
但是像今天这支官军这样,五十人如一人,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气势,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种气势的包裹下,这五十多人的官军身上,好像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尽管,这支官军兵员不多,兵力很单薄,但给这支数千人的流民队伍,却造成了极其强大的心理压力。
而这支官军的率领者,前面那个看起来颇为文弱的将军,此时此刻,更是成了千目所在,数千流民的目光,全部都聚焦在了邹良一人身上。
邹良终于开口了,他望着愈发惊慌的流民,淡淡一笑,说:“里面正在埋锅做饭,虽然不能保证你们吃的好,却能让你们都能吃一顿饱饭!”
刚才,邹良离开营寨之前,很是固执的下令炊事班立即埋锅造饭,保证外面数千流民都能吃上一顿饱饭。
这一决定,招引了沈大少沈少京的坚决反对。这倒不是沈大少为富不仁,主要是独立团这次出动,所带的口粮,只能够这两千独立团战士以及一千辅兵半年食用。如今,整个隽阳府都民生凋敝,要想就地筹粮,简直是难如登山。这种情况下,为了尽量不给元阳县那边增添麻烦,就要想方设法在隽阳府打开局面。但是隽阳府这边情况复杂,岂是一时三刻就能打开局面的?因此,沈大少觉得,要节约着粮食来用,这种情况下,一点今天晚上把这些流民管饱了饭,万一这伙流民把独立团赖上,那以后可就平白多了数千张嘴了。
但邹良仍然固执的坚持己见。
最终,沈大少想起临行之前,云先生一再叮嘱,要相互尊重对方的意见。尤其是自己年轻,经验太少,此番进驻隽阳府邻海县,更是关系先生霸业的大事,不能有半点闪失,先生把邹良派来与自己配合,肯定也是深思熟虑的,自己可不能仗着是先生的门徒就任性妄为,于是就尊重了邹良的意见,下令炊事班即刻埋锅做饭。
流民们听了邹良的话,短暂的沉默后,立即沸腾了。
他们赶紧朝营寨里面望去,只见营寨里果然是炊烟袅袅,不由得都是两只眼睛放出了光亮。
但转念一想,天底下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事情?自己来围困官军,官军非但不予镇压,反而还主动管自己的饭?
邹良察言观色,当然看出了流民们心中仍然存在疑虑,便笑了笑,派一名官兵即刻跑回营寨,命令炊事班即刻把锅灶全部搬出营寨来。
那官兵快步跑回去向沈大少如此这般一说,沈大少呆了呆。
江源连连摇头:“书生之见,书生之见,疯了,简直是疯了!”
沈大少却反应过来,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落实!”亲自提着剑到炊事班这边下令。
炊事班长听了,有点畏难。
沈大少见了,骂道:“邹同参都不怕,你怕个鸟!”喝令抽出一个排的官兵,帮助炊事班把家伙事全都搬出去,然后生起火把,提供照明。
流民们初时眼见营寨里面跑出一群人,都是吓得一激灵,随后就眼睛一亮,满张脸上都绽放着渴望。
炊事班们有条不紊的把锅重新架好,粮食一袋袋的倒进锅里,在猛火的烹煮下,很快阵阵饭香飘来。
流民们彻底疯狂了,纷纷下意识的往前面挤了过去,看样子,再这样骚动下去,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形势就将失控。到时候,如决堤之水的流民将疯狂的奔涌过去,不顾一切的抢夺粮食,哪管什么生死,哪管什么危险的迫临。
沈大少按剑守在营寨门口,也是紧张的注视着这一切,他此时最担心的,反而是邹良的安全。
炊事班长则是满头大汗,他倒不是被猛火给烤热出汗的,主要是他太清楚人在饥饿的情况下都会做出一些什么样的疯狂举动了。要知道,即便是保安旅的战士,按理说给养充足,平时更是伙食极好,但是那帮煞神平时不管是打完了仗,还是训练完事,一个个都像饿狼似地,纷纷的扑了出来。更何况,如今面对的乃是一群多少年都吃不上一顿饱饭、常年处于饿死边缘的流民们呢!
炊事班长是真的担心,这些流民如今已经濒于躁动的边缘,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流民抑制不住,猛冲过来之后,那么势必引起其他数千流民的疯狂尾随。到那个时候,整个局面必然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惨不忍睹的。
眼看局势就要彻底失控的时候,忽然砰的一声脆响,这一声脆响,划破了宁静,所有人都呆愣住了,数千道目光一齐聚焦在邹良身上。
邹良的右臂举起,他手中的火铳兀自冒着袅袅青烟,邹良的脸色也狰狞起来,前所未有的狠戾的目光,瞪视着流民,恶狠狠的说:“谁敢乱来,就打死谁!”
流民们顿时沉默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刚才还慈眉善目柔弱不堪的邹良,转眼之间竟然变成了一尊煞神。强烈的反差下,流民们望着邹良的目光,都充满了犹疑。
邹良一挥手,警卫排战士纷纷举起火铳,砰砰砰五十支火铳都朝天上放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