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闫波同学说煤西最大煤矿,许畅旁边突然插嘴说:“煤城西面最大的矿只有一个私人矿,在煤西镇,叫煤西道口矿业集团。”
那位学生听了许畅的话,连连点头说:“对,就是许老师说的,我想起来了,就是道口矿业集团,当时发广告招聘的那个人就是这么说的”。
郑好拍拍对方肩膀说:“谢谢你了弟弟,谢谢你提供的这些有用线索。”对方说:“不要客气,倘若你们找到他,就还是让他来上课吧,如果没有学到知识,到哪里打工都是赚不到钱的!”
郑好笑了,说:“你说的对,小弟弟。”
许畅对郑好说:“道口矿离煤城有五六十里路程呢,那里我曾经去过,要不我请假送你们去矿。”
郑好说:“算了,你还是去当老师教学生吧。既然打听清楚了,这事不急了,我们坐公共汽车去,反正现在去矿上的车很多。”告别了许畅,他们一起去车站坐上了一辆去道口矿的汽车。
郑好说到道口煤矿,开车的司机咕咚咽下一口茶,说:“知道,在煤西谁不知道道口煤矿呢!”
郑好说:“这矿的知名度还真大,看样是个大矿。”开车司机朝着窗外啐了口茶叶说:“屁,十年前可以这么说,近几年工人都快跑光了。”
郑好问:“怎么?”司机说:“三天两头出事,待遇又差,矿长领着一群痞子,简直像个土匪,整天打骂工人。你说还能留得住谁。”
郑好后面座位的一个老者说:“整天招人,满大街撒广告。要说知名度肯定是有的。”司机嘿嘿笑了,说:“可惜不是什么好名声,说白了就是个黑心矿。也就是欺骗那些不知道情况的外地人来工作。”
颜晓雪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郑好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他握了握颜晓雪的手,低声说:“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会找到他。然后把他带回家。”
颜晓雪点点头,把头靠在郑好肩膀上。轻轻闭上眼睛。郑好知道,因为闫波的事情,她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
到了指定时间,汽车准时驶出汽车站。这辆汽车又老又旧,一上路就发出呜噜噜的声音,车窗玻璃抖得如同筛糠。坐着张静的汽车在野地里奔跑都没有这样的动静。
汽车司机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也不珍惜这辆汽车,无论是刹车还是启动,都粗暴无情。
汽车刚刚驶出煤城,就折腾吐了三个乘客。汽车的废油味混着呕吐的酸馊味,让所有乘车的人都皱起眉头。
这破车脾气大,味道大,偏生还走得慢吞吞的。甚至几辆拖拉机都把它甩在了屁股后面。
司机吞了口茶,骂道:“操,这些小蹦蹦也能耐了,老虎不发威就当是病猫吗!”说完猛踩油门。汽车终于追上了拖拉机。不过发出的声音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了。
两小时后,这辆破车颠簸地越来越
厉害了。
煤西镇在煤城最西面。这里煤炭资源较为丰富,理所当然就成为煤城重要的纳税大户。
可是富饶的资源并没有使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主人富起来。相反由于把矿都承包给了私人开采,疯狂地掠夺性地开采,使得极少数的矿主与官员富得流油。大部分人却依然过着困窘的生活。
几十年疯狂开采的结果就是把曾经富饶,山清水秀的煤西变得千疮百孔。
到处是采煤的塌陷地带,到处堆积着小山似的煤矸石,到处流淌着浑浊的脏水。
拉煤的大车超载超限,把煤西的每一条路都踹的千疮百孔,轰隆隆的声音不分昼夜地鸣响。在这里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混含着细小的煤灰。
郑好向车窗外望去,曾经碧蓝的天空,变得灰蒙蒙起来。
路两边的树木,也都灰扑扑的,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路边的行人穿着打扮却也并不比煤城其他地方的人光鲜,他们或是拉着板车或是骑着自行车,与偶尔行驶过的几辆豪车形成了鲜明对比。
来去的拉煤大车横冲直撞,有的甚至擦着客车的车窗迅速疾驰而过。吱啦啦的摩擦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就这样在颠簸中行驶了约半小时。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郑好他们的汽车戛然而止。许多人从车窗内探出头去看,并且纷纷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郑好说:“到道口煤矿了吗?”司机嘴里不干净地骂道:“没有,还有五六里路呢,妈的,封路了。”郑好伸长脖子,透过汽车窗户向外望。
前面有一座桥与一条岔道,桥上站了两个警察,他们手里拿着步话机,旁边停着一辆警用摩托车,警 灯不停地闪烁。在他们前面还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个大大的“停”字。
郑好问:“这是怎么回事?”司机说:“还能怎么回事,准是矿上又出事了。这帮孙子需要向外运尸体,怕被人看见了捅到上面去,就把路给封了呗。”
司机骂骂咧咧,说的很轻松,似乎这种场面他已经司空见惯了。郑好听了有些发懵。回头望向颜晓雪,颜晓雪早已经睁开了眼,大眼睛里满是泪,只是噙着没有落下来。
他们姐弟情深,血浓于水,郑好当然知道此刻她心急如焚的心情。就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言安慰说:“或许他根本不会在这个矿上,就是在这里,现在还在实习期,应该只是在矿井上面,那能来了一天就下矿呢。”颜晓雪点点头。
车厢内有人喊起来:“封了路,那我们怎么过去。难道要飞过去吗?”司机说:“只有走岔道小路了。”原来这辆车是要经过道口煤矿到煤城最远的村康平,现在去道口的桥堵了,去康平只能绕过道口走小路。
司机喊起来:“哎,你们这些去道口的都下来,去康平的留在车上。”
去道口矿的
人有不少,他们喊起来:“去道口还有六七里路呢,总不能让我们走过去啊!”司机说:“你们也看到了,不是不拉你们,是封路了,我也没有办法,倘若不愿意下车,我就把你们拉到康平,明天一早再拉回来。”
又没有人管饭,他们才不去康平呢。道口矿出事了。这些人大部分是矿上的家属,他们还挂念着自己的亲人。就乱纷纷的下了车。郑好与颜晓雪也跟着这群人一起走下车。
临下车时,郑好略有些担忧地问司机:“我们这些人能通过吗?”司机说:“放心吧,他们拦住汽车主要是怕有记者来采访拍照,至于你们这些人,他们才懒得管呢。”
一群人挎着大包小包向前赶。很快警察就就把走在最前面的人拦住了。被拦的人不满的喊起来:“我们去矿上看亲人,为什么不让过?”
警察说:“矿上整改,这两天禁止任何人进入矿区。”“我们是矿工家属,不让过去,让我们住哪里?”“对呀,总不能睡在路上吧?”“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警察态度坚决。绝不放任何人过去。
就这样僵持了约一小时。一辆从康平开往煤城的汽车驶过来。大部分人见今天去道口没有了希望,就垂头丧气地重新坐上了返回煤城的汽车。
只留下了一少部分人,因为知道亲人今天值班,担心亲人的安危,依然与警察理论,希望能够返回道口矿。这其中就有郑好与颜晓雪。
任他们苦口婆心,两个警察两眼望天,不再搭理。对于妄图闯过去的,被两个警察毫不留情的推了回来。郑好拉拉颜晓雪。颜晓雪回过头,郑好使了个眼色。
颜晓雪不知道郑好什么意思,但还是跟着他走到了岔路上。郑好说:“在这里纠缠下去毫无意义,我们看看能不能绕道过去。”
颜晓雪说:“好”。两个人一起沿着河道走。走了十多分钟,果然又出现了一座跨河的小桥。两个人都很兴奋。加快了脚步。走近了,却发现桥旁蹲着两个吸烟的警察。不言而喻,这两个人肯定也是阻挡进矿的。
郑好咬牙说:“我们再走,就不信这条河道上的每一座桥都有警察看守。”颜晓雪点头,同意郑好的说法,他们在齐人高的蒿草中穿行。
就这样又走了二十多分钟。河道围墙出现一个豁口,这里水都干涸了,河道中央明显有一条行人踏过的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郑好率先从豁口跳下,而后把颜晓雪接了下去。两个人一起跨过河道。
然后两人重新绕回去道口的大路。由于封路,没有了任何行人与车辆,宽阔的路上只有两个人拉着手走过,路上的煤灰踩上去扑簌簌的响,天空的太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出去很长。道口煤矿圆锥似的煤矸石山离他们却越来越近了。
转过一个S形的大弯。他们看到了通往道口矿的铁轨,看到了道口矿的牌子。但也同时看到了守在道口煤矿两旁的五个警察与两条警犬。这一切让颜晓雪的心再次冰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