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窄窄胡同里七拐八绕,最后在一处破旧院落前停下。郑铁山说:“这就是你闫叔他们前些年来煤城时候买的房子,这里你从来没有来过。”
郑好看到院墙低矮,墙砖残破,墙头上长满了枯草。透过衰草,可以看到里面同样陈旧低矮的三间破旧瓦房。
郑铁山敲响了铁门。这铁门已经锈迹斑斑,歪歪斜斜依靠在一起,仿佛手一推就会轰然倒掉。
门开了,开门的是位身穿校服,眉清目秀的男孩,眉目动作像极了闫明。
男孩大约有十四五岁年龄。他认出郑铁山,很口甜的喊:“郑伯伯好。”郑铁山微笑点头。
接着向郑好介绍说:“这是你闫叔的孩子,叫闫波。”未等郑好与对方打招呼。叫闫波的小孩首先与郑好打了招呼。
对方很口甜,马上亲切打招呼说:“你好,哥。”郑好说:“你好,闫波。”闫波天真笑了,说:“爸爸妈妈经常提起郑伯伯与你呢!”
郑好走近了,轻拍他的肩膀问:“闫波,今年上几年级了?”闫波说:“我上初中二年级了。”
说着把郑铁山与郑好向家里让,说:“爸爸妈妈都在家呢!”此刻一个弯腰驼背的中年妇女已经站在了院中。
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打招呼,郑好几乎认不出对方是闫叔对象了,才两年多没有见,人似乎苍老许多,腰背驼了,鬓角头发斑白,面上添了不少皱纹。想来闫叔生病后,生活压力大,一定吃了不少苦。郑好不由心中悲伤升起对她的同情。
闫明媳妇热情地说:“老郑哥,你们来了?”看见郑好手里提着的礼物,说:“你看,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呢,又没有外人。”
说着过来接过郑好手中的礼物,并且指着郑好说:“小好好好像又长高了,平时如果路上见到,我肯定认不出来了。”
从前单位好的时候,她经常去给闫明送饭,对人特别好,其间还给郑好买过很多好吃的食物。后来就很少去过配件厂了。听说得了类风湿和椎间盘突出。最近一次见面是闫明住院时候。
郑好热情打招呼:“婶婶好。”她热情地说:“你们快些进屋吧,外面天冷!”
由于屋子低矮,窗户小,因此显得屋内又黑又暗。郑好刚刚进来眼睛不适应,碰倒了一个板凳。好在闫明妻子很快拉亮了灯,灯是15瓦的,照得屋内一片昏黄。
此刻郑好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看到屋子十分局促,当门是个只有三条腿的桌子。缺的一条腿用砖头支着。旁边分别放着把椅子,也很旧了。
北面墙上贴着一张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年画。画上的主席亲切和蔼。
屋内陈设虽然简陋,破旧。但是却出奇的干净,整洁。饭桌上的碗用白布盖着。白布洗的干干净净。
郑铁山问:“老闫这段时间还好吧?”说到闫明,他妻子眼圈红了,说:“还是那样。”
说着把他们领到东面屋里。靠墙有一张床,上面躺
的正是闫明。
此刻的闫明眼窝深陷,面容消瘦。他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抓住郑铁山。
强打起精神,提高声音说:“老郑哥,真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了。”
郑铁山说:“老闫,你一定要好起来,没有翻不过去的山,没有淌不过去的河。从前那么苦我们都熬过来了,现在的困难我们一定也可以熬过去。”
说话间,闫明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深陷的眼眶里流出来,他艰难地说:“老郑哥,这回恐怕真不行了。我不怕死,可是一想到他们,我的心就痛,没有了我,将来孩子们怎么办呢?”
闫明妻子掏出手帕偷偷抹去眼中泪水。
郑铁山安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养病吧,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郑好看见闫叔痛苦的神情,眼眶也湿润了。
闫明把目光移向郑好,说:“小好,你又长高了,你是个男子汉了。”郑好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说:“闫叔你会好的。”闫明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郑铁山掏出五百塞到闫明妻子手里。闫明妻子躲闪不要,说:“老郑哥,你已经给了那么多钱了,现在小好好在清水学习,也需要钱啊!”
郑铁山说:“拿着吧,我还对付得过。再苦,应该也比你们强,再难,也没有你们现在困难多。穷爷们,就相互帮衬着吧!”说完再次把钱塞到闫明妻子手里。
郑铁山问:“姑娘呢?”闫明妻子说:“她去煤城人民医院给老闫取药去了。”
闫明哑着嗓子埋怨妻子说:“小好好与老郑哥今天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叫丫头出去了呢!”
闫明妻子争辩说:“我不让她去,她说你没有药了,偏去,我也没有办法。”
这个时候,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闫波,突然说:“我姐她不想相亲。”屋内顿时有些尴尬。
闫明妻子训斥儿子说:“闫波,你胡说八道什么?”闫波说:“就是吗,我姐亲口对我说的,现在她不想找对象。”闫明妻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对郑铁山说:“老郑哥不要在意,这丫头虽然有些任性,不过关键时候她听老闫的。”
郑铁山笑了笑说:“现在社会都是自由恋爱的,他们见面如果相互看的顺眼,聊得来,就处,聊不来我们大人也不能干涉,婚姻大事不能将就,这样对两个孩子将来都不好。”
闫明妻子说:“老郑哥,这门亲事是我们提出来的,也是我和老闫想了很久,商量很久的。小好好是在我们眼皮底下长大的,脾气斌性,我们都摸得清,这世上没有比小好好更好的孩子了。丫头还小,心高气傲,不懂事。相信她将来会理解父母苦心的。”
闫明在床上直点头。最后补充说:“这孩子听话,就是再不愿意,我说的她肯定也听,再说,小孩子懂什么,我们两家做亲是最合适的。”
郑铁山刚要接着说,这时,听见外面铁门响,闫波说:“我姐姐来了。”说完高兴地跑出去。
不一会闫波就
提着一兜药进来了。闫明妻子问:“你姐呢,平时知道你郑伯伯来,都主动来打招呼,今天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
闫波说:“我姐姐回西屋了。她去拿盆,早晨你不是让她和面做面条吗?”闫明老婆对郑铁山说:“大概知道今天小好来,她有些不好意思,这姑娘腼腆。”
郑铁山说:“孩子小,大大就好了。姑娘还真挺勤快的,走这么远,刚刚回来就拿盆和面,也不歇歇。”
这时候,外面脚步声响。闫明妻子喊:“哎,丫头,你郑伯伯来了,也不过来打个招呼吗?”
外面有人应声:“嗯,知道了。”听这声音,郑好心中一跳,感觉竟然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话音未落,门帘挑开,走进来个女孩,看见对方,突然犹如一道闪电从郑好眼前划过,顿时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是她,没错,就是她。”
一时间他呼吸急促,心脏瞬时时间就提了起来,在嗓子里彭彭直跳。
“郑伯伯好!”女孩声音甜甜的,向郑铁山打招呼,同时她美丽的眼睛向着郑铁山旁边的郑好瞥了一眼。
瞥过去后,呆了呆,目光又迅速转了回来,她晶莹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奇。两人的目光紧紧撞在了一起,震撼,晕眩,宇宙鸿荒,郑好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此刻悸动的心情。
随着对方惊讶的发出“咦”得一声。她手一哆嗦,面盆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顿时四分五裂。
两个人面对面站立,一时百感交集,双方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相亲的这个女孩竟然是郑好日思夜想的颜晓雪。这戏剧性的一幕,郑好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怎么会是这样?”两人同时想。
郑好走过去帮着捡拾破碎的面盆。颜晓雪也蹲了身子。至始至终,两人都没有作声,但是两位年轻人的心里却不能平静。
波澜起伏,犹如大海的狂风,卷起滔天的巨浪,轰隆隆击打着岸边的岩石,水花四溅。
闫明妻子埋怨说:“这丫头,怎么越来越毛手毛脚了。”说完又重新找出个盆,让颜晓雪刷洗干净再和面。
郑好向和面的颜晓雪看过几眼,有两三次与颜晓雪目光相撞,但都一触即离。
彼此目光虽然只是电光石火般交接。但是郑好却感觉到了对方清澈眼眸里饱含的温柔与关切。
这目光让他身心温暖,像是寒冷冬日里晒着暖暖的阳光,感觉到了从来未有过的惬意与舒爽。
颜晓雪熟练的和面,然后在桌子上用擀面杖把面擀开。整齐利落的把面叠好。 用菜刀啪啪啪啪的切开,面条犹如柳叶般均匀好看。
郑铁山对闫明妻子夸赞说:“姑娘手艺真好。”闫明妻子说:“从小离开我们,跟着她姥姥,倒没有被她姥姥宠坏,什么都会干。”
说话间颜晓雪已经把面条抖到簸箕里,在上面轻轻撒上一层面。端起簸箕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