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摔断了腿一事, 大部分人至今仍旧反应不过来, 这皇位之争就算是结束了?想到春猎那天成王痛得汗涔涔的模样,众人简直为他掬了一把辛酸泪。惨,着实是惨, 多年的谋划毁于一旦不说,还成了一个瘸子。
相较于旁人的同情, 皇帝则是勃然大怒。他如今年岁渐老,就这么几个儿子, 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掰着手指都数得过来。还没有想好叫谁当太子, 就已经先折损了一个。何况在春猎如此重大的节日,在他的眼皮底下,也有人敢动手脚。进一步想, 如果当天对方的目标不是老大, 而是自己呢?他岂不是危险至极。
自从上次遇刺之后,皇帝对于此类事情十分敏.感。当天便封锁了整个狩猎场, 勒令所有王公贵族不得随意出入, 而后又派遣了身边羽林军全力追查此事。
只是叫皇帝无可奈何的是,除却几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未曾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成王出事,好似真的只是一场时运不济的巧合罢了。但皇帝绝不会相信这只是偶然,尤其是在他逐渐年迈, 而儿子们却生龙活虎的时候。
皇帝近来年疑心病愈发严重,饶是羽林军查不出什么结果,他自己心中也已经是有了怀疑目标。
不过皇帝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到尚书府和国公府的头上, 前者安分守己,从来不曾站过队。后者守卫大越江山近百年,一直以来皆是忠心耿耿,不会也没有理由参合进这些事情里来。
想来想去,皇帝最终还是把怀疑目标确认在了宣王的身上,谁叫他在这件事情里面获益最大。
然而皇帝并未动宣王,一是没有证据难以服众,二是如果长子的腿伤真的无法痊愈,那宣
王则是他仅有的继承人。因此更不能轻举妄动,只得从长计议。
思及此处,皇帝不免有些心烦意燥。这件事情若是真是二子所为,那么从中可以窥见其心
肠狠毒。
他如今还未退位的时候对方尚且如此对待兄弟,等到他百年之后,老大岂能得到什么好下
场。
这么一想,皇帝更加不放心将这生杀予夺的大权交到宣王手中了,同时对这个儿子也生出了几分戒备。
约莫是心态发生了变化,这几日下来,皇帝看这个儿子愈来愈不顺眼。往日里的温文尔雅在如今看来,也变作了装模作样。
尤其是当他奏折中得知,宣王手下的人打着皇子的名头在相州鱼肉百姓之后,皇帝心中的不满和失望就更加重了几分。
他忍不住把这封御史呈上来的奏折,摔到了宣王的身上,狠狠的训斥了他一番。
这几日柔妃早已经派人悄悄给她送信,说是皇帝心情不佳,叫他夹着些尾巴做人。因此即便是腹诽不已,宣王还是低着头乖乖的听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宣王被皇上训斥了一番的消息很快就传出了宫外,传到了在旁人眼中倒霉透顶的成王耳中,叫他顿时冷笑了一声。
“王爷息怒!”心腹看着成王手中化为碎片的茶杯,满面惊恐的说道。
成王闭了闭眼睛,放开了手中的碎片。赤红色的鲜血霎时从他的指缝流了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面,晕在浅色的地毯上,令人触目惊心。
“他不过是被训斥了一番,连头发都不曾伤到半分,而我这一条腿可是废了。”成王攥紧了拳头,眼神阴鸷深不见底,面上恨意几乎化作实质。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看着他不停滴落鲜血的手掌,心腹眼带焦急的劝道,瞪了身边已经吓呆的侍女一眼,“还不快去拿药为王爷处理一下伤口。”
侍女被他严厉的呵斥了一声,立即回过了神,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是。她提起裙角朝着门外飞奔而出,没过多久便端着绷带和伤药回到了屋中。
“留得青山在?”任由侍女处理着自己的伤口,成王扯了扯唇角,满目嘲讽,“你觉得一个瘸子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吗?”
心腹道:“您或许可以成为第一个。”
“不必说这话安慰我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成王冷冷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我那二弟好恶毒的心思,好厉害的手段。若是不能回敬几分,难平我心中恨意。”
多年经营毁于一旦,没有人知道成王心中有多么的恨。与皇帝一样,他也是将宣王当做幕后真凶。此刻此刻,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将对方挫骨扬灰。
若是宣王知晓了成王内心的所思所想,一定会大呼冤枉。他是幸灾乐祸不错,可这害了成王的人还真不是他。
只是连柔妃都不相信此事并非自己的儿子所做,更别说是成王了。
“王爷,您的意思是……?”心腹沉吟了片刻,眼露犹豫之色,“宣王那边这几日戒备很是森严,我们的人恐怕不好动手。”
“他倒是个贪生怕死的。”成王冷笑了一声,唇角微微下撇,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沉的气息,“现在动不了手,那便等上些时日。必要之时,暴露之前布下的棋子也没有关系,总之我不想看到他好过。”说到末处,似乎是想象到宣王的下场,成王难看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些许。
近日来因为腿伤一事,成王的脾气古怪了许多,很是暴躁易怒。刚才心腹已经反驳了一番,现在见成王语气强硬,便咽下了未尽之言,对着成王点了点头,说道:“属下明白,这就马上去安排。”
“王爷多加注意,不要沾水。”小心翼翼的包扎好成王受伤的手,侍女小声的说道。
成王看都不曾看自己的手掌一眼,这小小的伤口怎比得上他心中的痛。那可是掌握着天下万物生杀大权的位置,凭借他长子名头和身后的背景,他本该是胜券在握的。如今一受伤,一切优势就都化为了乌有,成王实在是不甘心到了极点。
###
皇帝近日来很是心烦意乱,不仅是因为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因为北方异动频频,急报不断。他原本派出的将领八百里加急,请求朝廷派人支援。
然而皇帝忖度,有这本事的人都已经被他派了出去,剩下的人不堪大用,把虎符交于这些人无异于给北羌蛮族送人头。
皇帝思来想去,觉得朝中最合适带兵出征的人无非就是赋闲在家中的容国公了。容国公骁勇善战,其名声都传到了万里之外,叫北羌的那些野蛮之人闻风丧胆。
虽说皇帝自己不想承认。但容国公看起来的确是比他还年轻了几岁,身形看着也是极为强健有力。皇帝觉得,以容国公如今的状态,为大越发光发热个几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为难在了一点,当初是他从容国公手中收回了兵权,让人家卸甲退休。现在又要把人请出来,暂且不说面子上过不过得去,就是以容国公那驴一样的倔脾气,他也不一定会答应。
想到这里,皇帝不由得头疼了起来。
于是皇帝当晚翻来覆去,愣是没有睡着,第二日挂了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去上了早朝。幸而龙椅下面的大臣没有人抬头直视皇帝,他的面前又有着厚厚的幕帘做以遮挡,所以并没有看见皇帝现在有些可笑的模样。
熬了一夜也并非没有成果,在同大臣说完北羌一事后,皇帝耐人寻味的便落在下方,宛如芝兰玉树一般的驸马爷的身上。
“驸马,朕听闻你自幼便熟读兵书,习文练武,不知你可否愿意前去援助北疆?”皇帝笑吟吟的说道,用得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众人看了看站在文官行列之中的驸马爷,不免有些懵逼。好家伙,文采斐然也就算了,原来还藏着一身武艺?他们默了默,看看风姿俊雅的年轻人。眼神不由自主的瞄了瞄自己身上鼓起的肚皮,随后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人家娶了貌美如花的公主不说,还深得皇帝喜爱,官运亨通,做人做到这份上也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不过聪明的人稍稍一想,很快就明白了皇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让驸马爷带兵是假,想让容国公出山才是真。
啧啧,大概是皇帝自己拉不下脸面去请人家才是真,深知皇帝尿性的众大臣暗地里撇了撇嘴。
“……为国效力乃是臣子本分,微臣自当赴汤蹈火。”陆明琛沉默了片刻,上前对皇帝行了一礼道。
皇帝收回了咄咄逼人的视线,满意的颔了下首,而后在散朝之后,立即将圣旨下到了尚书府中。
局势比人强,皇帝突如其来的旨意打乱了陆明琛和太子长琴原本的计划。
皇帝催得急,只给了陆明琛短短一天时间安排事情。隔日就要出发,时间紧迫,两人商议了一番大致的方向,便就此告别。
……
出了京城的地界,军队一直北行。风餐露宿,在路上不敢半分,等到了战乱之地,京城已是过了数日。
而在这期间,京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令一众吃瓜群众目不暇接。
第一件事情,宣王在建国寺上香时遇刺。第二件事情,则是成王的腿又奇迹般的好转了。
这剧情反反复复,犹如潮水起伏不定,叫人不由自主感叹一声,皇家真是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