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受了极大的侮辱似的,反驳汉今:“这些书报文字都是乌七八糟的东西,你还读书来干啥?书也是臭狗屎,你今天‘古人云’明天‘后人云’的又干啥?古人云出的文字一样是臭狗屎。鲁迅、巴金这些人的文章也是臭狗屎?你学什么农技知识呢?那也是臭狗屎,一切带文字的东西都是臭狗屎。你说的话也是臭狗屎,干脆,你一句话都不必说了,不必看书读报。我到今天为止没向家里说过我到底投了多少稿,又投中发表了多少文章,沾沾自喜从何说起呢?难道我在什么地方夸耀过我写文章就比别人伟大的话吗?在你的面前说过吗?莫名其妙!我算是看白了你了,你有本事,就自己写点臭狗屎去占一点版面,看看是轻松就占到了,还是占不到。照你这个死脑筋来看世界,大学里设中文系、新闻系来干什么?好玩吗?我投几千份稿子才只有四十五篇臭狗屎去占到了版面,你最爱看的《四川农民报》我不止投了三十多篇反映农村的稿子,到现在连一篇臭狗屎还没占上版面,容易吗?你说的文盲都可以去占版面,我承认,只不过是刊登的‘征婚启事’和做广告的,这类版面是要倒交钱给报刊社,而不是报刊社付给写臭狗屎的人稿费,你懂报社内幕懂得精光了,懂得报刊一文不值了,你以为你的一个同学办了一个地下‘百灵’信息就可以随便信口扯黄腔了吗?他的刊号是什么样的?他的许可证是什么样的?他的所有办报手续你看过吗?他那才是骗人钱财的东西,发些什么三百元钱一年就可以挣十万元的假信息资料,你就当真了。正统报刊里一切严格到你根本就想不到的地步,你敢再骂我写的文章不三不四,我就终生不再认你当大哥。”
我一直不给汉今争辩的机会。
每当停下来,看见汉今要说话。
就抢先说,凭借他善辩力强的思维,每次都迅速地发动攻势。
而且,边说边想,不再打算让汉今废话一大堆。
直到汉今自认倒霉,钻进寝室为止,才停下来。
我知道,再不争辩清楚。
将来就更不好相处,因为离毕业回家劳动的日子只有半年的时间。
到那时,再来看人脸色劳动,就为时已晚。
毕竟,汉今是有基础成就的人,自己得从挖第一锄地开始。
这时,阿爸突然问:“怎么,不闹了?问题还没解决,没理由不吵嘛?”
阿妈从屋外进来说:“大人不像大人,小人不像小人,不阻止就算了,还支使吵。”
阿爸笑着说:“问题吵出来了,但没有解决,说不过去。”
的确,汉今便没有听多少我的话,只是在心里一个劲地想。
想我是不知深浅的人,大家以后各不相干。
走着瞧,有你的‘好日子’过。
汉今完全将再次教训我的机会,放到了等毕业后回家来种地的那一天。
而且不再打算以教训学好人的话,而是要挖苦一个够。
无能之辈的下场,就是要挨训挨骂。
汉今在寝室里独自踱步,他既茫然又疑心。
总以为我的做法是有损于一名学生身份的事。
他怕我将来回家游手好闲,不明家事,变成败家子。
因为,只有我才与街上人交往密切。
街上人是贪玩好耍的人,不像农民那样勤劳朴实。
堂屋里的我,再没有向阿妈要钱了。
而是意识到阿爸的话里有刺,闷坐了一阵后,就起身出门转步子。
阿爸、阿妈都没注意我的动向,就各自去忙家务。
哪知,我在门外越转越想不通汉今骂人的起因和阿爸的问话。
于是就只身上路进城去报名读书。
就像是失了家一样的人,老是每向前走一步,又想回头走一步。
感到自己的整个身心,都在开始远离红村这个家似的。
尤其是与阿哥的思想距离拉开了一道深深的山沟,能看却不能沟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