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辛苦了这么多天,心心念念给他买了双鞋,司南是很感动的。
即使鞋号有点小,即使脚塞不进去,依旧不能抵消司南的好心情。
他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穿上,可是……实在小太多,挤到面目狰狞,脚跟还是没塞进去。
孩子们怔怔地看着,小脸上的期待一点点消失,变成了自责。
二豆快哭了,小心翼翼地看向槐树,“不是一乍半吗?我听了好几遍,是一乍半啊……”
槐树绷着脸,“你用自己的手量的?”
二豆扁着小嘴,点点头。
孩子们不想让他一个人背锅,壮着胆子说:“我们都量了,有的是一乍半,有的不是。”
槐树:……
司南快笑疯了,趿着那只新鞋,笑得直跺脚。
槐树红着脸,闷声道:“这事赖我,没说清楚,我这就去换。”
“不用,”司南把鞋往怀里一抱,“这是崽子们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意义非同一般,换了就不是它了。”
槐树懊恼,“穿都穿不进去,总不能干放着。”
司南看到小家伙们一个个扁着小嘴,故意开玩笑,“还记得我给你们讲的‘削足试靴’的故事吗?你哥我今天就效仿一下古人,把脚跟削一削。”
说着,就要找剪刀。
小家伙们吓坏了,连忙抱住他的腿。
“不可以!”
“会流血。”
“很疼的……”
司南一个挨一个地拍拍小脑袋,“笑一个,笑得好看哥就不削了。”
小家伙们连忙咧开嘴,然而眼睛里还噙着泪,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司南被逗笑了,抱着小家伙们一人亲了一大口,惹得一张张小脸变成了红苹果。
崽崽们送的第一件礼物,说什么他都不舍得换,干脆找了个剪刀把鞋跟和鞋头剪出两个大洞,脚刚好放进去。
“看,这不就能穿了。”司南把脚趾从洞里伸出来,动了动。
孩子们一个个惊讶得说不出话。
还能这样?
“瞧着啊,哥给你们变个戏法。”
司南拿着剪手,剪剪左边,剪剪右边,眨眼的工夫就剪出一双小凉鞋。
孩子们张着小嘴,每剪一下就惊叹一声,到最后都忘记难过了,圆溜溜的眼睛惊奇地看着那双到处都是洞洞的奇怪鞋子。
司南脱掉袜子,把脚伸进去,脚趾俏皮地动了动,“看,是不是很凉快?”
孩子们连连点头:真的很凉快!
布变少了,一点都不捂脚的样子!
司南笑眯眯,“就说嘛,我家崽子最有眼光,知道你哥缺一双凉鞋,所以故意选了一个号小的对不对?要是再大一点,剪成凉鞋就不合适了。”
孩子们眨眨眼:是、是这样吗?
司南给槐树使了个眼色,“去,把你们的旧鞋拿过来,哥给你们做双小凉鞋。”
槐树愣愣的,显然还没从他的一波操作中回过神。
小崽举起小胳膊,“崽崽去拿!”
“我们也去!”孩子们纷纷举手。
司南笑眯眯,“去吧去吧,想要改装哪一双,仔细选一选哦!”
“好!”孩子们齐声应下,兴冲冲跑出门。
从沮丧到快乐,中间只差一双小凉鞋。
孩子们轮流去洗澡,司南坐在枣树下,盘着腿剪凉鞋。
轮到哪个孩子,他就扬着声音喊一句:“到你啦!”那个孩子就立即围着小毛巾冲出来,兴冲冲地看着他剪。
司南给小家伙们剪的时候,可比给自己剪时用心多了,要么剪个小梅花,要么剪个小兔子,俨然是把鞋面当成了窗花剪。
看着自己的鞋子剪完了,小家伙就会跑回浴室继续洗,一边洗一边跟小伙伴们说师父哥给他剪了个多么多么好看的花样。
司南又叫一声,又跑出来一个。
无论轮到谁,小家伙们都会集体欢呼。
即使是短暂的洗澡时间,小院里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笑声传到左邻右舍,有人跟着笑起来,有人恨得直咬牙。
酒馆最近卖不出货,于三儿整日在家窝着,胡氏从早骂到晚,四个孩子战战兢兢。
此时,听到司家传出的笑声,胡氏更是气不顺,“让你去衙门告他,你偏不去,这下好了,眼瞅着人家就要红火起来了,到时候入了‘五味社’翻出旧账,看你还有命没有!”
于三儿缩着脖子,闷声道:“是我不想告吗?你不也听到了,那火锅店有燕郡王三成的红利,就算告到官家面前,能有咱们的好?”
“谁让你告火锅店了,就去告那姓司的小崽子!私铸铜锅,这可不是小事,如今朝廷正查这事,刚好缺个出头的椽子。”
于三儿精神一振,“可不是么,开封府包大人说了,不管王侯将相还是皇亲国戚,谁要犯了禁,严惩不、不那啥……”
胡氏:“不那啥?”
“就、就是重罚的意思,重重地罚!”
“会用狗头铡不?”
“会用吧,谁知道呢,反正铸得越多罚得越重。”
“那你就使劲告他,重重地告,就说他铸了一百个,不,一千个!非得让包大人把狗头铡祭出来不可!”
当初司南就用狗头铡吓唬她,胡氏可忘不了。
于三儿皱了皱眉,“包大人官再大,也大不过燕郡王,如今那小子跟燕郡王一道开火锅店,你说,燕郡王会保他不?”
胡氏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呀,真是个榆木脑袋!换成你是燕郡王,你会不会保他?”
“我不知道啊!”
“当然不保!”胡氏自以为是道,“要我说,燕郡王这时候巴不得司南被砍了脑袋,他才好独吞火锅店。”
“可不是么!”于三儿一拍大腿,“照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燕郡王保不齐也等着抓他的错处呢!”
“那你赶紧去,由你出头,燕郡王一高兴,没准儿还会给你些好处。”
“我这就去,我直接去开封府衙,里面有我相熟的差役,当初东家、我是说司旭那事,他脱不开干系,一准儿得帮咱们。”于三儿说着,趿上鞋就往外走。
胡氏难得有了几分殷勤模样,连忙给他披衣裳,拿斗笠。
夫妻两个皆是兴冲冲的,仿佛此时已经斗倒了司南。
一开房门,冷不丁对上于三娘冷冰冰的脸。
于三儿心虚道:“你咋在这?”
于三娘愤愤道:“我要不在这,能听到你们算计人吗?我就纳闷了,司伯伯和干娘哪里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如此锲而不舍地算计大郎哥?”
——司、于两家称呼有些乱。
司南偶尔故意叫于三儿“三哥”,是为了讥讽他当初是司家签了死契的奴才。
后来于三儿得了自由身,两家便以平辈论交,于三娘从小得月玲珑教导,私下里一直喊她“干娘”。
于三儿被三娘一通训,恼羞成怒,扬起巴掌,险些扇过去。三娘挺着腰杆,躲也不躲。
胡氏拉住于三儿,“你赶紧去吧,就别管她了,再晚些包大人该下衙了。”
三娘含着泪花,喊道:“爹,你要真去,我现在就去告诉大郎哥。”
不等于三儿说话,胡氏就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扭着她的胳膊就关进了猪圈。
幸好胡氏懒,一直没养猪,否则不等三娘逃出来,就被恶心死了。
三娘从小到大被关惯了,三两下就爬了出来,匆匆跑到房里写了个纸条,又飞快地跑出门,隔着墙头扔到司南家。
槐树刚好把三轮车推出门,一把揪住她,“干嘛鬼鬼祟祟?方才扔得什么?”
三娘红肿着半张脸,没好气道:“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万一有毒呢?”槐树谨慎到。
“有病!”三娘气得眼睛都红了,狠狠挠了他一把。
槐树嘶了一声,吃痛地放开。
三娘趁机跑回家,哐当一声把门重重关上。
看着小娘子翻飞的裙角,槐树撇撇嘴,“怪凶的。”
这边,司南收拾好了,带着崽子们出门。
刚出巷口,便瞧见那个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影,当即弯起眼睛,小眼神一闪一闪。
“不是说好了在南街口汇合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唐玄被他的笑容感染,皇城司的糟心事不由抛到脑后,“下衙早,便来了。”
司南扬着下巴,嘴角翘到天上去,“就说实话呗,想我就是想我了,有什么不可承认的?”
“嗯,想你了。”唐玄扬起唇角,冷冰冰的脸仿佛一下子融化了,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映着夕阳,帅到没朋友。
司南咽了咽口水,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明明是他主动撩的,到头来却被人家撩了一把。
就这么走了一截。
司南摇头晃脑地蹬着车子,蹬两下,扭头看看帅哥,再蹬两下,再扭头看看。
“又要撞树吗?”郡王大人一脸无奈。
“反正有你帮我扶着。”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你呀,长不大。”唐玄失笑。
“我可大了!”司南坏笑着,污突突。
唐玄握着小皮鞭,轻轻点了点他脑门,继而手腕一翻,套在车把上。
司南放肆地撒了把,悠哉悠哉地蹬着。
脚上穿的是新鲜出炉的小凉鞋,没穿袜子,布带下露出白嫩嫩的脚丫。
唐玄不经意看见,喉头一紧,“这是……”
“我的小凉鞋,崽子们给我买的!有没有很嫉妒?”司南翘起脚,一脸显摆。
唐玄微垂着眼,目光有如实质般,轻轻地扫过那双小白脚。细嫩的皮肤,恐怕比日日保养的小娘子还要白上三分。
“羡慕成这样啦?都舍不得挪开眼啦?”司南冒着得意的小泡泡,“想要吗?我给你做一双啊!”
唐玄目光一顿,“你做?”
“你出鞋,我加工。”司南坏笑,“不过,加工费很贵的,郡王大人出得起吗?”
唐玄勾唇,“说说看。”
司南把脸凑过去,点了点。
明目张胆骗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