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向来喜欢自己的工作,对于一个不喜欢东跑西跑,向往悠闲生活的人来说,成为河森大学和议会的联络人简直是绝佳的选择。
每天他要做的事情都很简单,整理文件,和议会沟通,剩下的时间,就只是看书或者在大学里漫步。如果不出什么问题的话,他本来可以一直享受这份工作,享受自己的人生。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面临着自己一生当中最大的危机。
“蛛网系统服务器的应急钥匙,你手里有,对吗?”冷冰冰的刀子抵在他的后脑上,经过变声器扭曲过后的声音几乎听不出男女,“把它给我。”
“大哥,这么做是违规的,我不能……”
那个威胁他的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冰冰地向前送了送自己手里的刀子,要他考虑清楚自己说话的后果。
“我说了,这是违规的,你吓唬我也没有用,”王舒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里面没有表示开机的红光,这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回算是栽了,“你要那个钥匙做什么呢?只有在整个设施断电的时候,它才会派上用场,更何况那些服务器又不值钱。”
“我不为了钱,”那人固执地仍然站在那里,似乎不拿到钥匙就不肯走,“我这么做,有我自己的理由。”
“理由?不管为了什么理由,把命搭上总是不值得的吧。”
“我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入侵者顿了顿,“更何况这也是我的事。”
“即便你能走进蛛网系统服务器的区域,你又能做什么?摧毁那些服务器,删除它的所有数据?”
“我说了,这是我的事。”
王舒沉默了片刻,打开自己手边的抽屉,从一串钥匙里取下了一把,交给了那个人。
接过钥匙之后,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侵者便打算原路返回,离开这间办公室,然而坐在那里的王舒却忽然多说了一句:“作为朋友,我本来应该阻止你,林舟。”
“作为我的朋友,你本来不应该知道是谁拿走了钥匙,”沉默片刻之后,那人关掉了变声器,林舟的声音里带着遗憾的意思,“为什么要说出来?知道我的身份,你就必须得上报了吧。”
“你关掉了摄像头,所以我遇上了什么事,全靠我一张嘴来说,”王舒叹了口气,态度和过去一样温和,仿佛自己刚才没有被老朋友有刀子指着一般,“告诉我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修正一些错误,议会很久以前就留下来的错误。”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至少没那么天真,”王舒看了一眼她,这么多年了,她的那张脸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阅历而产生多大的改变,但她的性格却和以前不同,“修正议会的错误,为什么是你来做,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做不做得到总要试试,”林舟收起了那把锐利的刀子,现在的局面显然不需要她保持威胁性,“有的事情必须有人去做。”
“你真的是……”
“无可救药?”
“我不会这么说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保护好自己,议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王舒叹了口气,“我的立场仍然站在议会那边,所以我能给你的帮助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走吧,既然你的态度这么坚定,那么等下一次我们再见的时候,很多事情应该都会尘埃落定了。”
这是当然,而且林舟相信赢的人会是自己,她犹豫片刻,还是向王舒道谢,像她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办公室。
王舒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在确定她已经走远了之后,他才按下了警报铃,
在安保人员赶到之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在最近这段时间里,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享受短暂的放松了。
冰冷的金属钥匙在她的手里有着鲜明的存在感,她很熟悉自己曾经的学校,因此挑了最短的路径,在这里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就翻墙离开了。离开校园的她倚在路边深吸几口气,平缓下自己过速的心跳,把那枚钥匙收进衣兜里。
“你拿到钥匙了?”耳机里郁明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没遇上什么问题吧。”
“当然,对我来说这不是难事,”林舟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调整表情,重新混入人群之中,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你呢?”
“你们大学的系统还算简单,不过蛛网……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坏事,”郁明那边传来了几声敲击键盘的脆响,“要是出了事,我们就等着一起被议会追捕吧。”
“不会有事,至少你不会有事,”林舟暗自捏了捏那把钥匙,坚定自己的信心,“要是真出了问题,那就是你让系统瘫痪的时间不够长。”
“放心交给我吧,林舟姐,”郁明自信满满地笑了笑,“对于蛛网系统……我也算有点研究。”
潜入医院不是一件难事,就像第九区的医院一样,这里的防备主要是针对病房里病人的出逃,而不是针对外来者。不过靠近存放蛛网系统服务器的房间时,林舟明显发现这里的安保系统要严密了许多,她其实并没有看到有人在把守,但四周的监控探头多得让人难以躲避。
“就是现在了,”她在耳机里告诉郁明,“动手吧。”
郁明应了一声,下一秒,整个医院的灯都暗了下来,原本自动开关的门全部陷入瘫痪,她迅速地起身,跑向了离她最近的那扇门,用从王舒那里弄来的钥匙打开了门。
整个房间一片漆黑,那些平日里会发出嘈杂声响的机器全都陷入了沉默,林舟在这样的静默之中拿出衣兜里的打火机,擦亮火种,随后甩动手腕,把它扔进了邻近的机箱里。
等到林舟回到公寓的时候,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放松下来,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惊人的事情,但最麻烦的地方在于,过不了多久,她还要再做一次类似的事情。
蛛网系统的服务器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如果不能把它们全都摧毁,那么它自然还是可以继续运作下去。她没有足够多的人手同一时间去袭击每一处地点,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而计划越是往下继续,她要面临的情况就越是危险。
要说她一点不担心,肯定是假的,但她知道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就在她打算回到家好好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尚轶却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些天林舟已经渐渐熟悉了尚轶的一些情绪表现,他这幅面无表情的样子只代表着一件事,他打算兴师问罪。
“为什么坐在这里?”虽然问了这个问题,但实际上林舟早就知道了他想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这件事和你有关吧,”尚轶调出了那则医院起火的新闻,拿给她看,“为什么?”
林舟不想看尚轶手里的新闻,她很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也更清楚,含糊其辞是不会管用的,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我说了很多次,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插手,也管不了,”林舟移开了视线,话语之间变相承认了这件事和自己有关,“在这件事里没有人受伤。”
“被烧掉的设备是蛛网的设备吗?”尚轶不明白林舟为什么觉得这件事和他没关系,不管是她还是蛛网,早就已经和他息息相关了,“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你真的确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议会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出是谁做了这件事,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如果从一开始就瞻前顾后,就什么都做不了,”林舟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反驳他,“你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你以为你的做法是有勇气的表现吗?”在被林舟的矛头对准之后,尚轶皱了皱眉,“你这是鲁莽。”
“我会让你看到成效的。”
“做这一次还不够吗?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再去找蛛网的另一个服务器,一直到它的设备全部被毁掉?”尚轶觉得林舟的选择接近于愚蠢了,“在你达成你的目标之前,你早就被议找到了。”
“那也是我的事,”林舟固执地坚持自己选择的方向,“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根本不知道,你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你已经没有方向了,”尚轶仍然想把她拉回正轨,他看得到她正在走向毁灭,“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现在还能做什么,所以你只是一味地破坏……事情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是吗?”被尚轶激怒的林舟反倒笑了起来,“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解决办法?”
尚轶一时被问得语塞,如果他知道别的解决办法,那么现在的他大概也早就去尝试了。在他的哑口无言之中,林舟的表情阴沉了下去,她丢下一句话,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狠狠地摔上了门。
“如果你不知道,就别再来妨碍我,和你不一样,我已经不会再坐以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