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尚轶就回到了中心区的医院，如约去了五楼的会议室。
这栋建筑占地面积不小，每一层的构造又十分复杂，如果不是路牌和通讯器上的立体地图，尚轶很可能会在这里面迷路。奇怪的地方在于一路上，尚轶连一个人都没有遇到过，这让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得太迟了。
等到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再推门走进去之后，尚轶才发觉其实不是自己来得太晚了，而是参加会议的大多数人都来的太晚。
在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了一阵子之后，尚轶才看到有人陆陆续续地走进会议室，这其中，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带着一脸的不耐烦。在这之前，尚轶一直有一种中心区的人大多是恪守时间表的工作狂的印象，不过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仔细想来，在学校里的时候，尚轶就记得许多人其实只是为了有自由的工作时间才选择成为治疗师，但实际上，治疗师是一种劳心费神的职业，每一个做这份工作的人都不得不每天东奔西跑。
会议八点开始，尚轶提前半个小时到了会议室，在会议开始之前，屋子便基本上被坐满了。但就在会议快要开始的时候，一个足以让尚轶觉得惊讶的人忽然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走进了会议室。
走进来的人是林舟。
尚轶是听说她的新工作是记录员，不过他没想到她的工作场所是医院，看起来她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否则她不会在看到尚轶的那一瞬间就飞快地挪开了目光，掩饰自己的慌乱。他还是不知道林舟想要做什么，但他也很清楚她的情况很特殊，这个时候他不能有任何令人起疑的表现。
在目光有过短暂的交汇过后，尚轶低下头，整理着自己的笔记，而林舟也在离他很远的一个角落坐下，准备开始自己的工作。在会议开始的时间刚刚到点的时候，尹迁才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参加会议的人，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了自己这次会议的主题。
“大家都知道，我们之前就一直在进行着蛛网系统的衍生品，那枚情绪调节芯片的实验，”尚轶原本以为尹迁不会那么快就让自己参加什么重要的项目，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完全想错了，“现在，我们的实验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事实证明芯片对于患有心理疾病的人群有显著的效果，也能够有效地抑制有犯罪倾向的人的危险性，相关的数据相信大家都看过。在和议会高层商议过后，我们最终决定将这项实验推广。”
所以医院的那些接受芯片移植的病人实际上只是试验品的一部分？如果说这个事实还不至于让尚轶觉得惊讶的话，那么尹迁的后半句话就绝对能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这项实验还需要推广吗？他们要在什么人身上推广？这些实验最后到底要达成什么样的效果？
“那么我们要做什么？”对这个计划有疑问的人不仅仅只有尚轶一个人，一个前排的家伙已经开了口，“协助实验的工作时间计算加班工资吗？”
“我给你们每个人的通讯器都发了一份名单，你们的任务就是按照各自的名单去访问这些名单上的人，最好能说服他们接受芯片的植入，”尹迁看了一眼那个家伙，无奈地笑了笑，“三倍工资，如果他们愿意接受手术，还有其它的奖金。”
“那我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先出头的研究员把手里的咖啡杯举过头顶，“敬三倍工资！”
其余参加会议的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似乎只要福利到位，议会想要做什么对他们来说就不是问题。尚轶打开通讯器看了一眼自己得到的那份名单，却没法从这十几个名字里得到半点有效的信息，只有等到会后他用治疗师的内网调出这些人的资料，才能梳理出一点头绪。
“没有问题的话，就散会吧，”尹迁敲了敲桌子，结束了这场短暂但又重要的会议，但在出门之前，他又重新看了一遍自己面前的这些研究员，多说了一句或许没有几个人注意到的话，“或许今后诸位回忆起来，会发觉自己参与了一件再重要不过的事情。”
中心区的医院似乎始终弥漫着一种懒散随性的气氛，在尹迁宣布散会之后，会议室里的人就一哄而散，就连林舟也只是停了停脚步多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尚轶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才站起身，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迈出了会议室。
此时此刻他其实难免有些茫然，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家查查资料，但才在医院的走廊上走了没几步，就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说了，我们还能再见面，”何言从他的身后走过来，胸前有名牌显示他的职位是这个医院的副院长，“你还满意你现在的工作吗？”
尚轶盯着他许久，脑海之中一时之间浮现出了无数的猜测，但在沉默的最后，他只能提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本来就是医院的人。”何言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仿佛那个不久之前还在黑街替人取出芯片的人不是他一样，看到尚轶脸上的疑惑，他接着给了一个解释，“觉得很奇怪？我在黑街所做的那些事，也都是实验的一部分，就是刚才你在会上听到的那个实验。”
所以说他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却一点也不用担心被议会发现，所以何浩远才会从他的身边消失，这样一来，很多困扰着尚轶的事情已经有了答案，但这样的答案只能让他觉得惊讶和愤怒。
“你说过……你说过你支持我父亲的想法，”尚轶还记得最初见面的时候，何言的那些说辞，“你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支持的吗？”
“我尊敬那个研发出了芯片的他，而不是那个做出了愚蠢决定的他，你说得对，我的做法就是修正他的错误，”何言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他似乎坚信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我们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科技，想想你的家里发生的惨剧，如果尚余光现在还活着，他也能因为芯片而得到救赎，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