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二妮的旧锄已被磨去了一大半,锄刀象把小铲子一样雪白铮亮,锄杆被用得油亮爽滑,锄头拿在手上轻便灵活,很好使。二妮看着我往前开锄了,这才拎起我那把粗笨的新锄头开始锄她那几垅苗,不一会儿,就赶在了我前头。我抬头一看,二十几个人我落在了最后。心里一急,连着锄断了好几窝棉花。二妮眼尖,马上就看见了,忙在她那边用我那把笨拙的锄头起出几棵多余的棉花苗,用左手捧着,仔细呵护着根须,右手握着锄颈,跑到我这边。她只用一只右手一锄就刨出一个土坑,麻利地在我锄断了的棉花窝里一一补上幼苗,嘴里还一边安慰我:“不要紧,这些苗带的土多,没伤到根,都能活。”
再往前,我发现我这四垅棉花已被二妮一截一截地帮着锄了好多。我轻松地赶上了队伍,却赶不上二妮,她总是在我前面一点。
我回头看看,二妮锄过的地方土壤松软,棉棵均匀,一排排绿油油的棉花苗在松软的土壤中,仿佛一个个小宝宝在妈妈温暧的怀抱里,舒适可爱。往远处看,二妮锄过的棉垅就象充分发酵的面包,蓬松软和,而我的后面高一块洼一块,就连二妮帮我锄的那几段也被两排大鞋印把土壤踏死了,小苗苗被踩得东倒西歪,可怜兮兮的。我急忙脱了凉鞋,感觉泥土印得脚心痒痒的,凉凉的,比穿鞋舒服、也灵活多了。再回过头重新锄了一遍,让把松软的土把脚窝盖住。这样,我锄过的棉花田才大略看得过去。
太阳毒辣辣地晒着,我又热又累。趁拿毛巾擦汗的空档,看到二妮那件略紧了的红花布衣服被汗水浸得紧紧贴在身上,胸脯鼓鼓的,腰肢柔柔的、细细的,屁股圆圆的,在城里早就看不到这样曲线毕露的姑娘了。我们都用灰蓝二色把自己装裹得严严实实的,最多翻个小花领,增加一点色彩。只见二妮双手灵巧地舞动着锄头。一锄、一拉、一敲,再一锄一拉一敲,动作轻盈,仿佛配了音乐的舞蹈。板结了的土地就在这一锄、一拉、一敲的节奏中蓬松酥软了。
休息时,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像散了架一样,若不是碍着人多,真想躺在暧洋洋的地头睡上一觉。二妮找了一块粗糙的石头,使劲地打磨我那把新锄,又一次笑眯眯地问我干农活累不累?吃不吃得消?
我问她:“好好的锄头磨它干什么?”
她说:“新锄没开锋,不好使,磨了才好用呢。”
我这才发现我那把新锄头没有刀锋,是钝的。二妮这把老锄虽然被磨得只剩下了半片,可锄锋快如刀,轻轻一锄就能入土,特别省力。我抢着要自己磨,二妮高低不肯:“也就略打磨一下,用几天就好了”。
又开始干活时,我要求二妮把锄头换回来,她还是不肯。
好多天以后,二妮又与我把锄头换了回去。
我问:“这把新锄你刚刚磨快了,为什么又要换?”
她笑笑说:“我这把旧锄头用了好多年,再锄几年就不能用了,你的新锄头还可以用好多年呢。”
我说:“那就不换了。”
二妮高低不肯占我这便宜,非换不可,最终还是把老锄换了回去。
二妮还给我的新锄头,不但锄瓦磨锋利了,锄柄也用刀刮得轻便圆滑好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