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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猴儿耍,却不知猴儿也耍人。
一时慈安堂众人都各自散了,洛瑾瑶一行人来到瑞华堂,此时日薄西山,天际被烟霞烧红了,地上屋脊、栏杆、繁花绿树、假山流水都变了模样,一切都显得鲜红烈艳起来。
周氏在前头走,后脑勺上还似也生了一双眼睛似的,把那对小夫妻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个遍,一观自家女儿神色,并不像和女婿疏离冷淡的样儿,再观女婿神态,并不因老夫人等人说的话而着恼,反而脸上笑眯眯的,三听他二人说的话,女儿竟开始给女婿介绍自家花园里的景致了。
这里是芍药圃,那里是双燕桥,过了这桥,入了那边的葫芦门便是瑞华堂,叽叽喳喳的比先在家时要开朗爽利许多。
周氏这才相信了陪房周大家的回禀的那些话,未曾明说,但心里对这个女婿又更满意了一层。
“夫人回来了。”芍药、牡丹两个丫头见人来,忙忙的撇开打帘子的丫头亲自来服侍,周氏瞧了她二人一眼,笑着道:“新姑爷来家了,你二人若得闲一个去煮茶,另一个就去膳房说一声,家里有什么好的食材都做了来,别省着。”
红薇知道这是周氏要调开了这二女好与二小姐并二姑爷说些私房话,便笑着上来一手抓一个道:“那就劳烦两位姐姐跑腿了,也让我们清闲清闲。”
打发了这两个人,周氏领着人进屋,在正堂下罗汉床右首边坐定便道:“好女婿,我属相是兔,我的金兔子哪里去了。”
钱金银不敢在周氏跟前弄鬼,忙作揖笑道:“给岳母的礼自是不同的,这是清单,您瞧瞧。”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张烫金字红底的帖子递上来。
周氏接了,略微扫了一眼,别的倒也平常,只几盆牡丹花她稀罕的什么似的,心里遂又满意了一层,道:“这盆醉鸳鸯,去年我在万花阁斗芳会上看了一眼,一眼就喜欢上了,奈何当时下手慢被旁人重金买了去,我又命人下山野村庄花农那里寻摸,却已是遍寻不见了。你这孩子的确有心了,是阿瑶和你说的吧,我喜牡丹,因没得到这盆醉鸳鸯茶饭不思了一段时日。”
钱金银便道:“若非阿瑶提起,女婿哪能想得起来呢。”
“才不是,是他问我阿娘你的喜好,我才想起来的,他要不问,我哪里知道回家来还要给全家人带礼物呢。”
周氏打了洛瑾瑶一下,斥道:“你若不会说话,以后便闭上嘴。一家子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把脸撕破了,没得大家尴尬。若有人再向你阿爹那里告你一状,没得你的好果子吃,你还想住家里,不拿着板子撵你出去就是念了父女的情分了。”
洛瑾瑶偎近周氏,低低的娇娇的道:“阿娘。”
“你别来缠磨我,若有本事,缠磨你爹去。对了,你想见他,他还不想见你呢。绿萝你去问问,我派去回国公爷的人回来了没。”
绿萝答应一声去了,少顷回来禀报道:“寿儿已来回过了,先夫人在慈安堂,寿儿便告诉了如意,如意说国公爷传下话来,今儿代替人当值就不回来了,新姑爷到了咱们家就和自己家是一样的,缺什么就问夫人您要。见不见的不在这一时,往后有的是机会。”
周氏哼了一声,点着洛瑾瑶眉心道:“我猜的没错吧,你阿爹可是不愿见你呢。你瞧,把你夫婿都给连累的不受你阿爹的待见。”
洛瑾瑶没话说,垂着头扭着手满脸愧悔。
当着钱金银的面,周氏也不好深说她,便道:“我外头青瓷缸里的几条锦鲤还没喂呢,你去给我喂去,我和你夫婿说会儿话。”
洛瑾瑶望望周氏又望望钱金银,见他二人都催着她去喂鱼,想着可能要说的话不方便她听,便乖乖的捧着鱼食走了。
“绿萝,你跟着小姐去,没有我的话别进来。”
“暧。”
屋里闲杂人等也都撵了,除却周氏和钱金银之外,还有个红薇站在一旁伺候茶水。
“你坐。”周氏客气的请道,“红薇,上茶。”
“岳母有话不妨直说,女婿就是半个儿子,和儿子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吗。”
周氏顿觉钱金银越发贴心了,便从头上拔下一根不起眼的细银钗来道:“红薇,你去卧房里,打开我的首饰匣子,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抽屉里有一个用红绫包着的布包,把它拿来,这是钥匙。”
红薇接了,转身而去。
周氏低头饮茶,静默不语,想着这位岳母的为人,钱金银心中大略猜着了七八。
果不其然,少顷那丫头将红绫包拿了来,并打开,钱金银一看却是一张银票。
周氏这才道:“我要你知道,我是嫁女儿的不是卖女儿的。先前是没有法子,但现在我手头转圜过来了,就把这个还给你。你收着,也并不需要同阿瑶说。我的女儿,可不是要忧愁这些的。”
钱金银想,这个岳母秉性要强,我若不收她心里还不知怎么别扭,想到此便利落的收了起来,嘴甜道:“我的便是阿瑶的,阿瑶的便是岳母大人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岳母给不给的也都是一样的。”
周氏笑道:“混小子。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若是别个钱不给就不给了,可这钱却是一定要划清的,还是那句话,我女儿是三媒六聘堂堂正正嫁出去的,不是卖出去的。我洛周氏可还没穷到卖女儿的地步。若非你小子在我跟前有承诺,我也不会选你为婿。但现在看来你把我女儿照顾的极好,我很满意你。”
抱厦里置有两个青瓷大缸,里头养了共四条红锦鲤,洛瑾瑶把红豆糕掰的一点点的装在碟子里,挨个撒了一小把,又围着缸转了几圈,心里实在好奇的紧,便想着要去偷听,那绿萝便笑着堵在门口,道:“我的小祖宗,夫人让您喂鱼呢,快喂鱼去。”那语气还像以前一样,把她当个孩子哄着。
洛瑾瑶便道:“好姐姐,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呢,我就听一会儿,一小会儿。”
“有什么好听的,难不成二小姐是怕咱们夫人把您夫婿给吃了不成。奴婢敢和您保证的,姑爷吃不了亏,这可是咱们夫人亲自选的女婿,处处都是满意的。对了,二小姐,新姑爷今儿闹的是哪一出呢,可把话柄子亲手递给旁人了,底下那起子嚼舌根的人还不知要怎么编排呢。”
洛瑾瑶便道:“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没得让人笑,我也正气恼呢。啊呀,别是阿娘也看不惯他,叫他在里头训斥的吧。”
急忙忙要越过绿萝进去。
眼见绿萝就要拦不住,红薇打起帘子来笑道:“可见二小姐是长大了,也懂得疼惜夫婿了,放心,夫人可舍不得责骂姑爷。夫人让您进去呢。”
原来外间她与绿萝的话都让里头的人听见了。
洛瑾瑶脸蛋烫烫的,廊檐下踯躅,反身又跑回抱厦了嚷道:“我喂鱼去。”
周氏从屋里出来笑道:“我那鱼也不知是拜了哪里的菩萨,今儿个就要开五脏庙吃宴席了,别撑死了吧,你快收手饶了它们的小命吧。”
“阿娘,连你也打趣我,我不依。”捂脸坐在榻上跺脚。
难得见洛瑾瑶这么放开了性子撒娇,钱金银自站在一旁欣赏,周氏便将她抱在怀里疼爱的揉搓一顿,摸着她发顶道:“好孩子,你这么着就对了,为着那些闲言碎语作践坏了自己的身子那是蠢,没得亲者痛仇者快。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平白无故也是要无事生非的,你理那些做什么。你读书多,难不成就没读过苏轼和佛印和尚的一则小故事。”
“阿娘说来听听。”洛瑾瑶踢了鞋往塌里面跪去,拉着周氏坐上来,她则偎着周氏,一副静心聆听的模样。
周氏将她散落的头发掖回耳畔,缓缓道:“说是有一次,苏东坡与佛印和尚斗智,苏东坡先看了盘踞静坐的佛印和尚几眼,他就说:‘大师,我看你像一堆牛粪。’
佛印和尚看了苏东坡一眼却说:‘苏学士,我看您是一尊佛。’
苏东坡开始很有点得意,自以为这次胜过佛印和尚了,回到家里就向自己的小妹炫耀,不料聪颖过人的苏小妹听过之后就笑起来,她对苏东坡说:‘佛印和尚的话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倘若人的心里有粪,便看人也是粪;倘若人的心里是佛,便看人也是佛。’ ”
洛瑾瑶听后若有所思,一霎心里仿佛又照进来了一束光。
钱金银却想,得了,岳母大人比他还会忽悠人呢。
正说笑,周大家的便来告诉红薇道:“要账的又吵到家门口了,姑娘快去告诉夫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