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蝴蝶夫人》的弦乐中,少年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脚步声从天台的门后传过来,一个银白色的烟雾弹像白鸽般穿过木门,落在少年脚边,滚滚浓烟铺天盖地地涌出来,在短时间内遍布了整个天台,就像突然降临的一场大雾,能见度一度下降到了最低点。
在浓重的烟雾中,少年听到一连串整齐的步伐涌入天台,防爆盾牌“哗啦啦”地驻在地面上,像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你已经被包围,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浓雾中响起警告声。
但和常规情况不同的是,警告只响了一次。3秒之后,21支枪枪声整齐划一地响起,子弹沿着膛线高速回旋,枪口喷射出绚丽的黄金牡丹。
浓雾被子弹滑出14条弹道,少年愣了愣,悄悄往旁边走了一步,所有的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擦着他滑了过去。
“各位……各位仪表堂堂还拿着枪的先生们,”少年站在烟雾中,筹措着自己的用词,“来,我们先来说说,你们为什么要用枪突突我。是因为我杀人了吗?其实我们讲道理,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对漂亮的小可爱是我杀的对不对?但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两个人是我杀的,你们也得先调查、取证,然后申请逮捕令,才能来抓我不是吗?不过没关系,我们再往后退一万步,即便你们可以抓我,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开枪,这就很过分了!”
少年的话很有道理,但回应他的是更多的子弹。
他们使用的并不是标配95式自动步枪,而是野猪突击步枪,很显然,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把少年当成一般的恐怖分子,而是把他作为特殊的猛兽进行镇压。
“真是没礼貌啊!”少年有点不开心,但很快又展现出了豪爽的笑容,“我喜欢你们的没礼貌,这样吧,我有一个提议,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你们,当我的手下吧!”
“啦啦”的子弹咆哮声倾泻而出,彻底淹没少年的声音。
“真是完全没办法交流的人!”
少年叹了口气,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
他从原地消失了。
他离开了天台,走出了天台的门。
所有的枪声在同一时间熄灭。
“砰”的一声,他关上门。
血从门缝中流淌而下,跟着他下楼的脚步,沿着楼梯往下淌。
“对了,”少年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已经陷入沉寂的天台说,“忘了做自我介绍,我叫唐上礼。”
……
唐上礼在旧官邸的庭院门口停下车。
他开的车一台墨绿色的Mini Cooper,向路边的一位女士征用的。他一直认为向女士借东西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没有一点海盗的风度,所以他把自己的大衣作为抵押物,给那位女士披上了。
因为这是唐上礼的大衣,所以它的价值绝对超越了一台车。
他很好奇这座公馆的买主是谁,不过绝对跟那对小情侣有关。他刚刚杀了那对情侣,买主就把猴子送到了他身边。
说起那对小情侣,他们的异形很奇怪。
他们毫无疑问手握神之权柄,速度、力量、身体强度等等全部超越了“物质”的极限。但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更加可以称之为“奇迹”的力量。某种意义上而言,让人体从人进化成非人,就是他们的异形。
即便如此,也没理由两个人的异形一模一样。
不过无所谓啦,反正他们已经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官邸。
官邸的庭院大门没有上锁,唐上礼直接推门进去。
庭院非常大,矮草地枯成了灰色。庭院中最核心的树木是白桦树,叶子早已经在寒风中掉完,枯烂在草地上。一条人工河蜿蜒着穿过整片灰色的草地,绕过黑色的官邸。
很少有人会在庭院里种白桦树这种落叶乔木,一到冬天满眼都是灰黑色的萧条和凛冽。从视觉上讲,这儿与此说是有人居住的房子,更像有人搭理但无人问津的老宅。
“你好,请问你有预约吗?”一个年轻的女人“咔嚓”一声,合上了正在修剪灌木的剪刀,转过身看着唐上礼。
唐上礼微微歪过脑袋。
这个女人很漂亮,头发蓬松地盘在脑后,漏出来的发丝趴在纤细白嫩的脖子上,有点像《乱世佳人》里的斯嘉丽。
“有啊,通过一只猴子。不过猴子并没有跟我一起来。”唐上礼露回头看了一眼,仿佛猴子真跟在身后一样,“整个庭院都是你一个人修剪的吗?”
“嗯哼~”女园艺师耸了耸肩膀。
“我叫唐上礼。”
“那叫你阿狸?”
唐上礼:“……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费雯。”
“好名字!我之前认识的园艺师都是男人,但不得不说,你打理得比他们好太多了。”唐上礼指了指打开的大门,“你家主人在家吧?”
“他不在。”费雯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其实我也没见过这个房子的主人,现在是他的公司职员住着这栋房子,是个神经病……别告诉他我在背后这么说他。不过他真的一点都不像公司职员。”
“不像公司职员?”
费雯警觉起来:“你没见过他?”
“完全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猴子的事?”
“我没见过他,但见过猴子。”唐上礼说,“好了,不打扰你工作了。这位公司职员……在几楼,我直接进去找他?”
费雯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还是我带你去吧,老邓这两天请假回家了,本来接客这种事情应该交给他的。完全是个不靠谱的老头。”
“接客……你这词用得……”
费雯解下围裙,把剪刀随手靠在墙边,在门口换了鞋,说:“走吧。”
唐上礼高兴地跟了上去。
费雯一边走,一边解开扎头发的黑色皮筋,浅棕色的头发立刻散下来,她甩了甩发丝,像洗完澡甩干毛发的猫。
进入屋子,是会客大厅和餐厅。
地面并没有铺设地板或者地砖,而是使用了磐多魔。
这是一种非常现代的设计,看来这座宅邸的内部装修的近两年翻修过。
阳光透过教堂般高耸的玻璃窗洒进来,擦亮了挂在墙壁上的画。既有古典油画,也有现代艺术家的作品。隔壁餐厅摆着裂开了木纹的旧长桌,桌子上堆满各种玻璃器皿,在阳光下闪着水晶般的折射光。
既然官邸真正的主人从未来过这儿,那这些奢侈的物质享受,肯定出自那位“职员”之手。
费雯带着唐上礼踏上铺着厚地毯的楼梯,上二楼。
“费雯,你刚才说这个人不像公司职员,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嘛……”费雯皱了皱眉眉头,“他经常跟我们谈《君主论》的内容。”
“尼可罗·马基亚维利的《君主论》?”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费雯说,“这个时代很少有人看这种书了,比《资本论》更加不实用。但他对这个很感兴趣,而且从他说话的字里行间里,他好像真的在侍奉一位君主一样。嗯……怎么说呢,我不是说过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一次都没来过吗?听他的意思,他所侍奉的人……也就是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就是君主,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皇帝。”
唐上礼笑了:“那可病得不清啊。”
“谁说不是呢?”费雯摊了摊手。
“他叫什么名字?”
“奥古。”
“听名字像个老头。”
费雯愣了愣,说:“他也没那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