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 赵君很惊诧。康法县有许多家庭是蒙古族,但家里装饰成蒙古包样式样的他却没见过。因为这里不是草原牧区,而是农耕粮田。挨着西关的方家就是蒙古族乡,叫方家苏木什么的。赵君上初中时去过一个蒙古族同学家里,与汉族家庭的摆设毫无二致。
白立新看出了赵君的疑惑,他说:“我们家是从科尔沁右翼中旗黑大庙移居到这里的,我们家是真正的游牧民族。”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赵君想了想又问:“那你们家移居到这里有几代了?”
“我的祖先到这里定居有140多年了。但1948年,我的太爷与新的占领者发生了冲突而殒命,我爷爷领着全家逃回了黑大庙。”
“那么你怎么又回到这里?”
“1984年我去云南当兵,我在云南前线立过一等功,部队推荐我上学,我在石家庄步校学习二年,毕业后当了干部。1989年转业时我申请来到了这里。”白立新继续解释。
“据我所知,转业军人由民政局安排工作,你怎么自己干起企业来了?”赵君又提出疑问。
“我转业时分到乡里三产办。九三年下海热潮中,我承包了乡里的琉璃厂。九七年乡里拍卖琉璃厂,我就买了下来,这不,一直干到现在。”白立新一口气把这个厂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赵君听了白立新一番话,对他了解了大概。想了想,他说:“我还有一事不明,你转业时为什么要求来四家子?”
听到赵君这么问,白立新拿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说:“关于这个问题,我领你去外面,从那个碑说起。”说完,白立新起身向外走去。
赵君也放下茶杯,跟着白立新后面走了出去。赵君记得来时看到离院子十多米的地方有一青石碑,看看白立新果然朝那个方向走去。
石碑足有六米高,朝那个方向看去,有一堵墙与外界相隔,与对面一座小山头遥遥相对。二人来到近前,碑的上部刻有貔貅图案。令赵君奇怪的是,碑的下部还摆着一个石头狮子。碑的中部有一细痕,从石碑的一侧通到另一侧,很明显这个石碑曾经断裂过。石碑上边有字迹,但是有些模糊不清了。
“你知道这个石碑的来历吗?”白立新问道。
赵君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个石碑的字是同治皇帝题的”白立新给出了答案。
“那么说,这是个文物?”赵君有些惊讶。
“这个碑上边刻有圣旨二字,是同治皇帝亲笔手书。用满汉两种文字镌刻而成。共310字。”白立新如数家珍。
赵君见白立新说的这么详细,觉得这座石碑的来历不简单。他猜道:“这座石碑跟你们家族一定有很大的关系,你跟我说说,这是谁的碑?”
“僧格林沁!清朝时一个蒙古将领。”说这句话时,白立新语气很激动。
一听到僧格林沁这个名字,赵君马上想起了一个他曾经看过的电影,名字叫《火烧圆明园》那个与英法联军作战的清军将领就叫僧格林沁。那个电影作战场面很大,那个僧格林沁指挥着大清的骑兵,向英法联军发起冲锋。但在英法联军的火枪射击下,大清骑兵纷纷倒地。在这种情况下,在僧格林沁的率领下,仍然发起一波波的冲锋。最后清军横尸遍野,英法联军最后打入了北京。
“我们那是看电影《火烧圆明园》,觉得清军很愚昧。世界上已经进入了火器时代,僧格林沁仍然用冷兵器发起冲锋。”
“在我们蒙古族后裔可不这么看。就连僧格林沁的对手——法军指挥官吉拉尔,在《法兰西与中国》一书中,对清军的英勇也做了充满敬意的陈述:“没有害怕,也没有怨言,他们甘愿对大家的安全而洒下自己的鲜血,这种牺牲精神在所有的民族那里,都被看作为伟大的、尊贵的和杰出的!””白立新不无自豪地说。
听到白立新的说辞,赵君觉得白立新就是僧格林沁的后代,不然的话他不会这样反应。赵君随口道:“大哥莫不是僧格林沁的后人?”
“不是,但我的五世祖是僧王的亲兵。八里桥之战时在僧王跟前打着底黑字帅旗的那个就是他的形象。”白立新极力地描绘他的先祖的形象:“他也是那么高大威猛。”
赵君瞬间就把白立新的先祖与那个旗手联系上了,脑子里立刻显现出那个威风凛凛打着帅旗冲锋陷阵大清骑兵的影像。但一转念,赵君问:“如果按电影所说,他们不是败了吗?”
“是,八里桥清军大败。朝廷追究僧王的责任,僧格林沁也因为守卫京师不力,被褫去爵、职,所属蒙古骑兵被下令撤归游牧,其余士兵并入其他部队。就这样,只不过一年多时间,他就从人人称赞的抗夷英雄转为失陷京城的有罪之人,从神坛跌落深渊。”白立新娓娓道来。
“是不是在这个时候,你的先祖回到了草原游牧。”赵君问。
“我的先祖是回到了草原,但他是同僧王一起回到了在科尔沁的王府。我的先祖是僧王的铁杆儿追随者。”白立新回应道。
“我知道了,这就是你们家族到科尔沁右翼中旗居住的原因了。”赵君似乎懂了。
“事情不是到这里就完了。不久,与长毛同时起事的捻子在山东猖獗泛滥。咸丰皇帝重新起用了僧格林沁。1865年的5月,因战败被夺爵的僧格林沁再次奉诏出山,这一回的敌手是捻军。被同治帝谕为“忠勇性成”的僧格林沁,率蒙古骑兵在中原大地上“驰追匝月,日行百里,往返3千余里”,一如继往地为保卫大清的江山冲杀着,甚至10几天不离马鞍,最后累得双手连马缰也拿不住,要用布带拴住肩膀才能驾驭马匹。而这正犯了兵家大忌,久疲之师,终于落入蓄势而战的捻军伏击圈中。”叙述这段遭遇时,白立新的语调很低沉。
“1865年5月,捻子头目赖文光率领捻军在菏泽城西北高楼寨一带聚集,利用当地的有利地形埋下伏兵。僧格林沁以为全歼捻军的机会到来了,率领骑兵孤军冒进,于5月18日向高楼寨发起进攻。捻军先派少数兵马诱敌,稍一接触就作溃逃状,一步步把僧格林沁的军队引入了埋伏圈,经过一番激战后把清军击溃。僧格林沁率领残兵退入高家楼南面的一个荒圩“葭密寨”,被捻军团团围住。当天夜里,缺弹少粮的清军要求突围,僧格林沁被迫同意。因天黑看不见路,清军只能四处乱闯,从属有一半被捻军杀死。当僧格林沁逃离到一个名叫吴家店的小地方时,追随而来的捻军使用一丈多长、一头安装利刃的长枪,对着清军一阵乱捅,很多清军都被挑落下马。僧格林沁凭着人高马大,提刀奋力抵挡,但经不住捻军人多势众,最终身受重伤,在一处麦田牺牲,时年54岁。”
听了白立新大段的叙述,赵君基本了解了发生在僧格林沁身上的事情。赵君想了想,不禁问道:“不知道你的先祖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