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便看到有一面大旗从扬天黄土中冲了出来。卢耀阳看清了,脸色不禁一变,原来竟是一面清旗。
清旗之后,便是一大队的尖帽铁甲的清骑,马蹄滚滚,呼刺刺的冲过来。不过人数并不多,仅有一百多骑,看来是清军的前探。
卢耀阳心中大惊,暗想:“鞑子来的好快!”这一队百人的清骑呼啸而过,直冲上了安徽的大道。
直到他们铁蹄卷起的黄土渐渐落下来,道路两旁,面面相觑的百姓方才醒悟过来,发一声呼喊,再不敢向安徽,转头四散而逃。
清骑既然已经前冲探路,那大军必然也在身后不远了。卢耀阳心中忧急,却见那一百清骑竟又兜了回来。卢耀阳拨马闪到一边,看他们到底要如何。
只见一百清骑顺着来路向回急奔,转眼就远去,消失在路的尽头。卢耀阳知道他们是大军派出的游骑,专门探路寻消息,此番向回急返,一定是回报消息去了。于是策马跟上去,想探明清军的大军行到了哪里,有多少人,也好回报给前面的本朝军队。
跟出了有几里地,就看着前面蹄声大起,旌旗招展,一支清兵浩浩荡荡的,沿着大道缓缓而来。卢耀阳眼望去,只见一眼看不到边,不知多少人马。不过看清军旗号,却是既有满清的八旗兵,也有投降的汉军旗。盔明甲亮,刀枪蔽日的,想来定是清军南下的主力了。
卢耀阳下了马,牵马隐进道边的密林中,细细观察。
只见清兵一队队的,踩踏着江南湿润的土地,趾高气昂的通过。过去了有三千人后,清军队中出现了一面大旗,旗上绣着一条四爪黑龙,腾云驾雾的,十分的威煞。旗下,几个,几个清军将军扬鞭策马,一边观察着道边风物,一边缓缓而行。
卢耀阳看的清楚,竟又认出了两个熟人。众将簇拥中,一个白色衣甲,披着白色大氅的俊俏将,手提着一杆银枪,不看道边风物,只是盯着队伍的前方。正是铁银花。
另一个熟人,在盔明甲亮的队伍之中,也是颇为显眼,只见他不穿盔甲,穿着普通的清人马袍,披着一件黑色大氅,脸色阴沉沉的,直落在众将的身后,却是路青峰。
卢耀阳心中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到了安徽,他们竟也是追了过来。”
铁银花等清将通过之后,后面的兵马仍是源源不绝。卢耀阳看了一会,约莫这支清军足有七八万人,显是要去攻击抚湖黄得功的部队。当下,不在停留,正要牵马而走/
忽然听的脚步嘈杂,林中的枝叶一阵的晃动,四下里,竟是有许多清兵前后左右向他包抄过来。原来他在林中观察,却被清军的巡哨发现了。
卢耀阳拔出宝剑,看准了方向,向树林的深处冲去。清兵呼喊大叫:“抓奸细,抓奸细!”林中叶密,却是不能放箭。
前面的清兵正与卢耀阳相遇,立刻挺枪围了上来!卢耀阳剑光霍霍,瞬间便将扑上来的几兵全部砍倒,余者鼓勇再上,卢耀阳却已经左纵右跳,从他们身边冲了过去。
只听四下里树叶声声,脚步沓沓,清兵大呼叫,却是追赶不及了。
卢耀阳冲出密林,眼前是一条河,趟过河去,便是大片的水田。卢耀阳拔足急奔,在水田中绕了一圈,寻了道路,向南继续前行。
此时天色已经近黄昏。大道上清军的马蹄,愈来愈响。
卢耀阳在道中奔了一阵,到了一个拐口,却发现无法前行了。前面本是一大片的寂静的平地农田,这时却喧嚣起来。
只见清军号角呜呜,十万大军的前军、左军和右军都停下了脚步,然后听的号令声声,军旗展动,静肃的十万大军一齐动起来,撑帐布,钉木桩,一座座营帐迅速立了起来。四周树起鹿角,挖了壕沟,片刻之间,便在平原上结成了一个极大的营寨,前后左右,各有骑兵驻守。
号角又呜呜,十万大军隐入了营寨之中,万支火把燃起,将平原照的通明。
卢耀阳望着无边的营寨,心中却叫苦不迭。清军大营正好处在这个地形的要冲,要继续往前行,无论如何也得通过清营,可清营连绵不绝,通过谈何容易,不定会陷在里面,再生风波。
卢耀阳想一想,见天色渐黑,只能先找地方暂时休息,待到深夜,再想办法通过清营吧。
往南有一个山坡,坡下有几棵大树,地形还颇为避风。而且离清营较远,不怕引起清军哨骑的注意。卢耀阳便在大树根下歇息下来,拣些树枝,燃起篝火。腹中渐渐饥饿,卢耀阳便在拿出包裹中的一块大饼,在旁边的河中喝了几口水,嚼完大饼,便坐在篝火边静静出神。
夜风轻拂,河声声。天上的夜那么黑,远处的清军大营却是灯火通明。
卢耀阳从南京一路出来,每到夜间就常在思索,这天下怎么了,问题出现在哪?
篝火劈啪劈啪燃烧作响,卢耀阳在静思之间,忽然听到夜空中传来一阵“的答的答”的马蹄声,声音渐近,正是朝山坡而来。
卢耀阳站起身,向声音的来向望去,只见一个骑士急奔而来,到了山坡下,骑士勒紧马缰,战马放慢速度,缓缓走马而来。卢耀阳见得后面并没有其他人,于是也不躲闪,只静静地望着来人。那人越来越近,在十步外停下了。
只见他全身罩着黑色斗篷,宽袍大袖的,头上戴着风貌,压低了眉眼,只露出鼻子和嘴唇。左边的衣袖下,尖状的东西隆起,想来是长剑。卢耀阳心中奇怪,不知来者何意,只能先默默的看着。
骑士在马上也是默默的望着卢耀阳,过了片刻,突然哈哈一笑,伸手揭了头上的风帽,侧身跳下马来,对着卢耀阳一抱拳:“耀阳兄,别来无恙?”
篝火的闪烁下,他的脸庞如刀削一般,英挺十足。
卢耀阳吃了一惊,“呛”的拔出宝剑,大声:“是你!
那人哈哈一笑:“是我!”
卢耀阳宝剑直指:“你居然敢来进我!就不怕我杀了你!?”
那人对宝剑毫不为意,一撩身上的斗篷,竟盘膝在篝火旁坐下,口中道:“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