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您永远是我的老师。”铃木直之介心绪有些起伏,老师的那一声叹息仿佛敲打在他的心上,沉重无比,让他心里萌生出一丝别离的愁苦。
“好啦。”老人抬手示意他不用想太多,继而转移了话题:“千夏最近怎么样了,还是一直闷闷不乐的?”
谈到女儿,铃木直之介心中便有愧疚,那次事件后,女儿比之以前安静了很多,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执拗要到外面去自己工作,更懂事了许多,这是好事,但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女儿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经常会一个人坐着发呆,一坐便是一整天的时间。女儿的变化来得太过突然,跟十几年前她的母亲去世时一样,让他很是担心。
铃木直之介虽是一派之主,却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女儿小的时候他便疏于关心,教育的方式也过于简单粗暴,这才导致跟女儿之间有一层隔阂。虽然自妻子去世之后,他改变了许多,但这层无形的隔阂却如何都消散不去。
铃木直之介点点头,想了想说道:“前几天千夏突然找到我,说想跟我们一起去华夏。”
老人端茶的动作一顿,笑着说道:“千夏从小就仰慕华夏的文化,却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这次跟你们去也好。”
铃木直之介颔首,想起了一个人,老人似乎明白他心里所想,抿了口已经凉了的茶水道:“这么久了,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吗?”
铃木直之介微微摇头,这一年来他花了很多时间想查出那晚上挽救了女儿性命的人,却一直没有结果,仿佛这个人从此人间蒸发了一样,唯一的线索只到东优羽田大酒店,这还是他从吉村那里得到的。
一个出租车司机回忆起那晚从东优羽田酒店载了一个男人到岩井港,吉村调查了酒店的最近的住房记录,本国人的身份一一核实后都没问题,对于外籍身份的人外交部门照会了驻京都对应的大使馆,但得到的结果同样不尽人意,答案是那些人具有所属国合法的身份和有效的出国签证。
因涉及到国际事务,调查起来便显得困难重重,而且适逢国务大臣遇刺,黑龙会魁首遭暗杀,政局动荡,民间帮派冲突不断,打破了京都几十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整个京都都乱成了一锅粥,警视厅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件案子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直到这股风波平复下来,两起震动了京都的凶杀案成为了无头悬案,所有人一筹莫展时,才有人想起了这宗被事件掩盖住的案子,重新着手开始调查,这已经是事发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更加剧了调查的困难程度。
如果说有谁自那晚事发时候从没有中断过调查,就属墨田区的竹叶斋了,死了一个少门主,十四个门人,被当作耻辱、挑衅,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善罢甘休,上辰一刀流武士道精神也不能容忍这样的耻辱和挑衅。
自左田信也死后,两个流派同时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像是达成了某种协定,自此没有再发生什么剧烈的冲突,都好像将之前的矛盾遗忘了一样,而且不约而同地开始调查这一件事,虽然动机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都希望找出那个人,但至今那个人的身份还是一个迷。
“既然没有结果,就让这件事过去吧,不必那么执着。”老人微笑地劝慰道。
铃木直之介点头,其实也曾打算放弃,但也想过,千夏的改变或许就是因为那个人,这个人可能已经成为了女儿的心结,不找出这个人,千夏会一直这样下去,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老人知道他并没有真正听进去,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铃木直之介站起身,朝老师地鞠了一个躬,穿上木屐竹榻边那对木屐,转过身对老师再次躬身,便离开了竹屋朝山下走去。
老人望着他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黑暗后,将目光投向远处繁星点点的夜空,突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自言自语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也应该快来了吧。”
在老地方把车停好,这是港口唯一一处给工人停放车辆的地方,要到达上班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还得穿过一片常年堆放集装箱的地方。格鲁是个老烟鬼,索贝尔也差不多,两人各自叼着根烟又说有笑地往前走着。
“哦,狗屎,那个集装箱怎么回事?”索贝尔夹着烟指着远处那个几乎被中间一个巨大的裂口从中间撕成两半的集装箱大呼道。
“我的天,不会是被火箭弹炸的吧?昨晚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哪个混蛋干的?”格鲁也看到了那个裂口,惊讶道。
“等等格鲁,你看,那边好像躺着一个人。”索贝尔指着那个集装箱前面不远的地方,眯着眼睛,他眼神不太好,但还是能够看得出那是个人。
“好像真是一个人,走,过去看看。”格鲁一看果然是个人,于是建议道。
两人随即快步地走了过去,走近之后发现一个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格鲁和索贝尔对视一眼后,格鲁蹲下身体摇了两下地上的人,却发现地上的人身体已经僵硬,身体也没了热度。
“他死了。”格鲁皱着眉头说道。
“那赶紧报警吧。”索贝尔虽然不时第一次见到死人,但心下还是有点害怕。
格鲁站起身,狠囍一口烟后丢掉烟头,掏出电话开始报警。却在这时,从集装箱后面突然闪出一个人,一瞬间便到了两人的身边,两只手准确抓住两人的脖子,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咔擦两声便拧断了他们的脖子。
松开双手,来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随着咳嗽血水顺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从嘴角里又留了出来,这一击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低头看了一下腹部,那根插在腹部冰镐是那么触目惊心,衣服破碎处又开始渗血。昨晚,寡妇重伤昏死之后便失去了意识,直到早上才醒了过来,侥幸之余便是无边的后怕,他们到底来招惹的是什么人,乃至四个人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她感觉内脏都几乎都要碎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加上失血过多,让她感到一阵阵地眩晕和虚弱,好不容易爬起来,看了眼不远处地上已经死透的“黑毒”,不止为何升起一丝怜悯,不知道是对他们还是对自己。
沿着来时的方向向外挪去,好不容易走到了尽头,却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亚里王,此次任务的领头,他们中的最强者,没想到下场也是如此凄惨。正想继续往前走之际,又看到了远处两个人走来,他们也同时看到了亚里王的尸体,她本想如果这两人不那么愚蠢,看一眼便离去的话,她就打算不结果这两个倒霉鬼,谁知道他们站在尸体边迟迟没有离去,而且还拿着电话报警,寡妇在这一刻便宣判了这两个愚蠢的人死刑。
冷漠地看了一眼昨晚还不可一世,如今只是一具冰冷尸体的亚里王,寡妇眼里没有任何同情,他们这类人,就跟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死了就是死了,没人会关心,她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地离开这里,因为她还活着,但必须尽快地处理伤口,不然过不了多久她同样会死。
在停车的地方找到来时的车,寡妇开门上车,好在身上的钥匙没丢,发动引擎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一个郊外荒废了很多年的牧场,因为长时间没人管理,杂草丛生,牧场内有一个主屋,从外面看保存尚且完好,只是墙根的苔藓以及墙上的密集的蜘蛛网,都证明了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寡妇的求生欲望还是很强烈的,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拼命地踩着油门,在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恍惚的时候,总算是活着到达了这里。
车上没有处理伤口的药物,只有一小瓶由组织研发而出注射用的激素药物——T1,能够让伤势严重的人体内器官一段时间内不会衰竭,催发身体机能正常运转,并且能够快速地让伤处止血,只要心脏没有停止跳动或者脑死亡,几乎任何伤势都能够控制住,这是一种足以震惊世界药物。
她身上也只有一剂药量,并不是这种药物如何昂贵,而是这种药刚研制出没多久,并没有完全成熟,而且还有严重的副作用,药物作用于细胞,在加快细胞新陈代谢的同时,无差别地会加快体内病菌甚至是病毒的繁殖。可以这样认为,说T1可能是救命的药,也很可能是夺命的毒药,这完全取决于病人的健康程度,所以只能说T1尚且属于半成品。
注射了药物,寡妇比之前状况要好了些,她连车门都顾不上关便踉跄着走进房子,不同于外面的荒废,房子内的陈设很干净整洁,显然有人经常打扫。寡妇急切地从客厅一个柜子里拉出一个白色的药箱跑进了最近的一个房间,砰地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不多久,从房间里传出一阵压抑和痛苦的喊叫,夹着金属掉落地上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地脏话和沉重的喘息声。
寡妇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电话,脸色很苍白,身上换了件衣服,虽然伤口经过包扎处理,但还是有血迹从衣服里渗出来。
“执事大人,任务失败了。”
对面寂静了很久,寡妇的心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她甚至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直至额头开始渗汗,电话里才传来了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