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之间的夺位战争结束,整个皇宫焕然一新,陷入一派喜庆的气氛当中,礼部开始着手楚优章的登基大典。
“优辞姐姐,我。。。我不想回皇宫,我就想在这儿。”萧沁儿脸色苍白,神情中满是惶恐之色。
这两日之间,楚优章不断派人催促楚优辞回宫,眼看是不能再呆在西郊了,萧沁儿既不愿回皇宫,又不想楚优辞离开,心情矛盾之极。
楚优辞望着这依然美丽,却已失去活泼之色的少女,只得好言安慰:“听话,皇兄的登基大典,我是必须要回去的,而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又是不放心。你还是跟着我一道回去,好不好?”
萧沁儿拉着她的衣角,眼上泪光莹然,看起来楚楚可怜。
楚优辞拉过她手,想了一想,终于道:“你听着,这世界上已经再也不会有楚。。。楚飞云这个人了。而且,我敢保证,也绝对没有人敢用异样的目光看你。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好吗?”
“可是。。。可是。。。”萧沁儿哽咽道,那带着耻辱的心伤,又怎样愈合,时至今日,她想起那场噩梦还是阵阵心悸。
楚优辞似是知她心思,轻声道:“伤疤是会愈合的,痂会脱落的,只留下那么一点痕迹而已,这痕迹,将来也会有人用爱替你抹去的,懂吗?”
萧沁儿抬起泪眼,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入楚优辞怀里,伏在她肩头上,呜咽道:“我。。。我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就想起那不堪的场景,每次。。。每次都从噩梦中醒来,只有前晚。。。前晚跟你一起,才睡得安稳点。优辞姐姐,我一想起那个名字,就浑身发抖,我。。。我好害怕。”
楚优辞呆了一呆,感觉她在怀里微微颤抖,心下怜惜之意大增,抚上她黑瀑般的秀发,轻声安慰道:“哭吧,哭吧,今天再哭这一次,以后都不要再哭了。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没有谁敢再欺负你了。”
萧沁儿双手搂上她的脖颈,哭得更加伤心。
在西郊用过午膳后,楚优辞携了萧沁儿的手,一同坐上楚优章派过来的凤车,在众多侍卫的前后簇拥下,缓缓驶入了大梁皇宫。
这里的一切一切,对萧沁儿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白色的宫墙,宝蓝色的琉璃瓦,座座精美巍峨的宫室错落有致,其间红花绿树点缀其中,到处花团锦簇,郁郁葱葱,御花园里的玛瑙湖,依然澄净得如一块巨大的浅蓝色的宝石。
她在这里,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只不过,那些从小与她一起玩耍的玩伴,在这场皇位的争夺战后,有的关押在天牢中等待处决,有的已经死了,其中有一个人,化身为魔鬼深深的伤害了她。
但幸好,现在还有只手在牵着她走,令她想起往事时,不至于为今日的结局太过悲伤。
“优辞姐姐,我。。。我想去祥云宫见见太皇太后。”快要走到楚优辞所住的灵芝宫时,萧沁儿眼里带着一丝哀求之色,忽然轻声道。
楚优章把萧雪凝尊为了太后,楚优辞听到消息后虽然惊讶,却也无意去过问,而他把他们的祖母尊为太皇太后,更象是跟她没半点关系了。
“见她干什么!”楚优辞对她这奶奶可没什么感情,说话时皱紧了眉头:“枉她是你的姑奶奶,延德把你送到楚飞云军中,她都没有阻止!否则。。。否则。。。”
萧沁儿咬着嘴唇,颤声道:“可是。。。可是我小时候。她很疼我,何况,如今我除了大哥,只有她一个亲人了,她。。。她老了,现在经历子孙互相残杀的局面,她。。。肯定很伤心。”
楚优辞一怔,见她娇怯怯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道:“好吧,我送你过去,不过我是不会踏进祥云宫半步的。”
祥云宫此时也是乱成一团,太皇太后卧病在床,楚优章召了几个太医院品级最高的太医来为她轮流诊脉,自己在大兴宫处理朝政,倒没亲自过来。
楚优辞目送着萧沁儿步入祥云宫大门,自己果真站在那里等。
经历了大儿子跟孙子的死之后,又经历了一场新的杀戮,老迈的太皇太后再也支撑不住,病倒在她那张宽大的凤榻之上。身边有大群的太监宫女,有众多的太医,却没有一个亲人。她的亲孙子,也就是新皇楚优章,那日来看过她一次。他面上带着最温和的微笑,最谦恭的微笑,以一种最尊敬也最疏远的口气告诉她:“从今天开始,您就是太皇太后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您以后就在这祥云宫好好安度晚年吧,朝中和宫里的事,您不必操一点心的,需要什么东西,孙子会尽力给你办到。”
此刻,她蜷缩在锦被里,想到孙子那天疏离的神情,眼里却忍不住流下一串浑浊的泪水,她甚至,甚至没勇气去问他到底把他叔叔怎样了。
“太皇太后。。。”一个婉转清丽的声音似远似近,多熟悉的声音啊,她呆愣在那里,仔细回想着。
“太皇太后,萧小姐看您来了。”有个宫女靠近凤榻,小心翼翼的道。
“沁儿。。。是沁儿。。。”太皇太后喃喃的道,她微微侧了侧身子,以手撑床,便要挣扎着坐起来,萧沁儿和众宫女见了,连忙抢上来扶。
太皇太后细细打量着面前这柳眉微蹙、星眸带泪的绝色少女,颤抖着拉过她的手,一下子将她拥入怀里:“沁儿!我可怜的沁儿。。。呜呜呜,我的乖孙女,姑奶奶对不住你,我可怜的孩子。。。你受委屈了。。。”说着号啕大哭。
所有的宫女全都跪在地上,陪着垂泪。
“太后奶奶。。。”萧沁儿见她如此伤心,也忍不住在她怀里轻轻抽泣。
“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以为你死在了兵荒马乱中,不想老天见怜,今日我还能再见到你,我可怜的孩子,是谁。。。谁把你带回来的?”太皇太后苍老的面容上泪痕交错。
萧沁儿勉强止住眼泪,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是优辞姐姐带我回来的。”
“优辞,她。。。她在哪儿?!”太皇太后浑身一抖,松开她,急切的道。
“太后奶奶,您身体不舒服,现下还是好好养病吧,过一阵子,优辞姐姐一定会来看您的。”萧沁儿忙道。
太皇太后怔了一怔,指着地上跪着的一个太监颤声道:“你,去把公主请来,就说我无论如何,也想见她一面,你就说我求她过来。”
那太监跪在那里,嗫嚅着道:“太皇太后,公。。。公主就在祥云宫外,刚刚是她送萧小姐过来的。”
太皇太后的目光转向萧沁儿,凄然道:“原来。。。原来她就在外面,却不肯进来见我这垂死的老人一面,她,她心里很恨我吧,是的,她应该恨我,是我对她叔叔的纵容和偏爱,造成了这一切,是我令她失去了父亲和哥哥。”
萧沁儿忙安慰道:“太后奶奶,不是这样的,你是优辞姐姐的奶奶,她不会恨你的,我这就去叫她进来。”
楚优辞站在祥云宫外,只觉时间变得好漫长,这座宫殿,以前除了晨昏定省,她很少来,当时的太后因为偏爱小儿子,自然对延德的子女也另眼相看,经常召延德的子女过来陪伴取乐,并加以赏赐。想到这里,她厌恶的望了这座宫殿一眼,背转了身子。
想想,也就是在那时,她从心里讨厌萧沁儿吧,因为萧沁儿正是太后娘家最受宠爱的侄孙女,经常被召入宫中,跟各皇子公主世子郡主一起玩耍,而宫中上下都将她捧若凤凰。
她眼睛望着远处,心中却思潮滚滚,往事便如历历在目一般。
“优辞姐姐,你能不能去看看太后奶奶,她想见你,她现在病得很重。”耳边忽然响起了萧沁儿的焦急的声音。
“我说过了,我不会踏入她宫中。”楚优辞转头望向她,面无表情的道。
萧沁儿嗫嚅着道:“可是。。。太后奶奶已为以前的事后悔了,她。。。她现在只是一个孤单可怜的老人。”
“孤单的滋味我尝得够多了,多尝下,也就习惯了。”楚优辞冷声道,指着萧沁儿,偏头又对旁边的太监道:“你带人在这里守着,等下送萧小姐回灵芝宫。我先走了。”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萧沁儿说的。
“优辞姐姐!”萧沁儿望着她匆匆远去的背影,急忙上前追了几步,但楚优辞却再也没有回过头。
灵芝宫里,在短短的几天内,也是焕然一新。大批的侍卫换了,宫女和太监换了,所有的旧宫人,都不再留在宫中。
楚优辞半歪在一张铺着虎皮褥子的躺椅上,右手拿着一本书看,不时的问在门口侍立的太监小卫子:“萧小姐回来了没有?”
每次她这样一问,小卫子就要跑出来探听一番,当她问到第三次时,天色已是有些昏暗了。
小卫子只得第三次走出灵芝宫,不过这次他回来禀报时,却多带了几个人回来。
“宁儿见过公主千岁。”宁儿娇憨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楚优辞却恍若未闻,手中的书忽然“啪”的掉落在地,此时此刻,她眼里只有一个人,宁儿身边的那个站立着的美丽少女,那面上带着甜美的笑靥,眼睛弯成两弯新月的少女,那肤色好似刚摘下来的新鲜水果,让人见了几乎要忘记口渴的少女。
“你们都下去吧,小卫子,宁儿是我的侍女,你去给她安排好房间。雪莲、海棠,你们也都下去,不用这里侍侯了。”楚优辞又回头对身后楚优章派来侍侯她的两个宫女道。
人已全部退下,门也被轻轻合上。丁浅语却站在原地,嘴角带着笑容,静静的望着楚优辞。
楚优辞从椅上起身,一步步走到丁浅语身边,将嘴唇贴近她耳朵,低低的道:“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说着伸手双手,已紧紧将她搂入怀里。
丁浅语满足的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站在这里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你这句话。”
楚优辞紧紧的抱着她,语气里似带着鼻音:“你怎么会这么快?”
“我怕你心情不好。”丁浅语听出她声音的异样,从她怀里挣开,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只见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已是笼罩上一层雾气,她嘴唇贴上她的眼睛:“优辞,我知道你会心情不好。”
楚优辞咬住嘴唇,再度抱紧她,将脸埋进她脖颈。
“一切不是都过去了吗?优辞,你会有新的生活,你有我。”丁浅语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
“对,我有你,我会有新的生活,有你就够了,浅语,上天总算待我不薄。”楚优辞在她颈间呢喃着。
“过去未曾得到的,今日也不一定非要得到,优辞,你并非一无所有,不是吗?”丁浅语轻声道。
“浅语,我爱你。”
“。。。。。。”
一个纤细柔美的身影从虚掩着的门前悄悄离开,一个太监远远的迎上来,恭声道:“萧小姐,你可回来了,公主派我去打听了几次呢。不过现在公主房里有很要紧的客人,我先带您去公主为您安排的房间吧。”
萧沁儿点了点头,眼里却依然是一片震惊之色,还有一丝说不清的。。。迷惘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