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绵延起伏,一轮红日冲破云层,从山头跃出,整个世界重新变得生机盎然,路旁青翠的树叶和小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昨晚的露珠还来不及消逝,正调皮的在其间微微颤动,看起来晶莹而透明。
官道上,传来了缓缓的的车轮滚动的声音,马蹄嗒嗒的声音。几十个身穿铠甲神情肃穆的士兵,手按佩剑,正前后护卫着一辆明黄色帘子的马车,从远处缓缓而来,不知情的人,看了这辆马车的装饰,定要以为里面坐的是哪位王爷。
为首的那个武官所乘的高头大马,一直紧紧挨着那辆马车,他的眼睛,如鹰般锐利,不时扫视着周围,此时是清晨,路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几辆马车经过,大家大多为他们的装束和气势所慑,连看也不敢多看几眼。
行了一阵子,他看了看天色,从马上俯下头,挨近那车帘,恭敬的低声道:“将军,我们能否走快一点,早点见到您,皇上也好放心。”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出来:“不必,我已说过,我夫人经不起马车剧烈的颠簸。”
那武官不敢再说什么,仍是恭声道:“是!”
话音未落,忽然前面传来一阵马惨烈的嘶吼和人的惊叫,他连忙抬起头,往前面望去,只见走在前面的几个士兵已是不见,而他们走过的路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他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知有人在地上布置了陷阱,也知道接下来必定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两旁的密林里,忽然弓胬齐发,连绵不绝。这些士兵平时都是久经训练,反应算是奇快,早有十几骑冲进树林,里面瞬间响起了嘶杀声,另外的人拔刀在手,将弓箭拨开,还有人早已将马车团团围住。
那武官大叫道:“哪里来的贼人!竟敢拦朝廷车驾!还不快出来受死。”
树林里的人象是很听话,几十团黑影从林中就地滚出,还带着几十道耀眼的白光,白光过处,血花飞溅,几匹马突然纷纷发出了痛苦的嘶吼,扑倒在地,马上的士兵连忙翻身跃下。
那武官又惊又怒,武将最爱惜的是马,他手下这些士兵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而这些坐骑,无一不是千里挑一的骏马,可眼前出现的这批蒙面杀手,居然残忍的砍断马脚,简直令人发指。
此时,那些士兵与杀手早已战作一团,场面混乱,尘土飞扬,喊杀声惊天动地,可是那马车里的人却毫无动静,连帘子也不曾掀开一下。职业的士兵,与职业的杀手,一时间居然斗了个不相上下,两边均有死伤。
那武官望望自己的手下,再望望那辆马车,却不敢有所动作,他深知自己这次的任务有多重大,而马车里的人对皇上又有多重要,如果有个丝毫闪失,他的前途,他的身家,他的功名,甚至他的性命,全会化作虚无。想到这里,他额头微微沁出汗珠,看眼前的情形,自己这方已落了下风了,此时,他心里开始责怪马车里的人,若不是他执意要求,自己怎么会带这么一点人护送。
他正杂念重重,身边的一个士兵以刀拨不时射来的冷箭,已是手臂发软,此时忽然发出“啊!”的一声,额头中箭,当场从马上栽下,护卫马车的人少了一个,冷箭更是连续发来,那武官大惊,一边用刀拨开,一边大叫道:“常将军!情况不妙!属下等人先护送你离开吧!”
车内那个洪亮的声音发出一阵狂笑,紧接着喝道:“胡说八道!老夫面对百万敌军时尚未退过半步,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在这种小场合居然敢叫我避开!”跟着那武官眼前一花,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老者已立于他身前,那老者看起来神态威猛,浓眉斜飞入鬓,一脸半黑半白的髯须。
只见他一张口,便用牙齿咬住了空中射来的一支长箭,然后“呸”的一声吐掉,跟着闪入人群,闪电般勒住一个杀手的脖子,“喀嚓”一声响,那人的头软软垂下,跟着尸体被抛出厮杀圈外,右手又是一记重拳,另一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一声不吭了,然后尸体被一脚踢飞好远。这边所有的士兵见他如此神勇,士气大振,局势很快扭转。
那年轻的武官目瞪口呆,心道:“无怪乎皇上如此看重他,百胜将军果真盛名无虚!六十多岁了还如此神勇,壮年之时可以想象。只恨他被罢免太早,我又出生太迟,今日才亲眼见到将军之威。”只看得神迷目眩,心下崇拜万分。
不多时,地上已是一大堆尸体,还有五六个嘴巴流血的黑衣人,树林里还剩下的那些放箭之人,此时也无了声息,估计一部分见情势不对,已偷偷溜走。
那武官翻身下马,望着自己那边死伤过半的手下,眼中杀气腾腾,走近那些人喝道:“说!你们是谁派来的?说出来我或许可以留你们个全尸。”
那几个人脸上毫无惧色,脸上却同时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齐齐倒下,那武官心中一惊,回头望向常百胜,却见他神态悠闲的道:“他们嘴里含有剧毒,此时已无救了。”
那武官心想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常百胜望了他一眼,冷冷道:“通常那些忠心得连自己性命都不要的人,我都是很佩服的,不想让他们受折磨。何况,我也不需要从他们口里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说着不再理他,转身走到马车旁,声音变得无比温和:“夫人,你没受到惊吓吧。”
那武官见手下人死了一半,心中极不是滋味,他走上前,仔细看了看那一个大洞,那是事先挖好,以干草铺在上面,再用黄土撒上的。他恨恨的回头盯了一眼死去的蒙面人的的尸体,对身边一个士兵道:“你去让当地官府把这些尸体处理了!我们继续赶路!”
金殿内充斥着一股旃檀香的味道,闻之令人倍觉清凉,心中舒畅。可是延德帝此时却坐在御座上大发脾气。
高公公跪在旁边,狗一般的匍匐在地上拾着他摔在地上的杯子的瓷片,并仔细搜寻着还有没有小的碎片。丁浅语是他找来的人,而丁浅语又是跟公主一起失踪的,虽然他已把责任推到赵宫女身上,极力说是她向自己推荐的,让赵宫女背了黑锅被赐死,可是,他此时的姿态还是一千万分的小心翼翼。
延德皇帝怒道:“都是一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搜寻这几天也没有搜到!朕身边养着这一群饭桶要来何用!”
宁之宝躬身道:“皇上不必愤怒,微臣已派人去城外搜寻了,据臣估计,公主有出城的可能性,但就算出了城,她也跑不远的。”
延德帝还未答话,旁边一个穿着四爪龙袍的少年道:“亏我从小到大跟堂妹相处得也还有些时日,却没想到她心计这么深沉,居然装傻装了这么久。”
这少年是延德皇帝的第二子,宁王楚飞云,按照梁王朝立长的规矩,长子楚飞龙早在延德登基后被立为太子。不过这个次子楚飞云,无论性格跟长相都与延德皇帝极象,只是面色略黑一些,平时也是深得延德喜爱,延德篡位成功,他在里面发挥了不少的作用。
延德听他这么一说,脸色更是难看,这时御林军副统领孙建功匆匆进来,跪下道:“启禀皇上,几处地方官府来报,往越国、代国的路上,都发现神似灵屏公主的女子,各地已下令追捕。”
延德帝望向宁之宝,恨声道:“果然被宁卿说中。这丫头,我本想饶过她一命,既然她现在自己求死,也怪不得我这个做叔叔的心狠!你传令下去,全力追捕,无须活捉!她纵然聪明,知道设置障眼法,分二条路走来迷惑朕,朕难道会上她这个当。这丫头大概还不知道,他另外两个哥哥早已魂归地府了,所以还往那边走。既然她只奔向越国和汉国,那么,据朕猜测,她一定在往代国的路上!她跟代王虽不是一母同胞,私下里关系却是不错,所以她由代入越也是很有可能。飞云,你亲自带人去往越国那条路上搜寻,孙副统领往去代国的那条路,汉国那边的路也不可大意,也派人去,遇见了便不要留情,这丫头如果去了越国,定是一个祸害!”
楚飞云和孙建功同声道:“是!”急忙转身而出。
宁之宝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公主一个弱小女子,居然有这个能力从行宫逃跑,您想必也觉得奇怪吧。”
延德帝咬牙道:“朕自然知道此事没这么简单,最大的可能就是京城有楚优章潜在的势力。朕正准备叫你去办这件事,你给我仔细去查查有哪些官员曾经在楚优章那里走动,与他交往过密,还有他在封地之时,有谁跟他有书信往来,还有哪些人,与他身边心腹亲朋有裙带关系,一个也不可漏过,到时拟一份名单给朕,朕要将与他有半点关系的人从京城连根拔除,就算错杀也在所不惜!”
宁之宝道:“是!臣这就遵旨去办!”磕头站起来,也躬身而退。
高无求偷偷望了下延德帝的脸色,见他仍是一脸怒气,一声也不敢吭,心中只暗暗叫苦,忽听殿外响起一个又尖又细的太监嗓音:“启奏皇上,常百胜将军在宫外等候觐见。”
一听这话,延德帝脸上怒意全消,喜上眼角,笑容满面,连声道:“常将军到了,快宣!快宣!高无求,赶紧亲自去御膳房传一桌御宴来,朕要亲自为常老将军接风洗尘,还有,王提督跟常将军也是旧识,你马上叫人传他来作陪。”
高无求心中一喜,连忙道:“是!”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知道自己这一劫是过去了,关于丁浅语的事,应该是清算到赵宫女那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