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散发着一股上位者才有的威压,整个人犹如一尊杀神。看向钱氏的目光带着赤果果的威胁:“下毒不成,改为劫持。钱氏,我对你着实是太仁慈了。”
说罢,一抬手,两个小厮便上前将桂嬷嬷按倒在地。
沈氏看也不看她,只平静的吩咐:“佛门净地,不宜动刀枪。把她给我绑下山,交由管家处置。”
桂嬷嬷一听,当即就要晕倒。
“娘,桂嬷嬷是我的陪嫁嬷嬷,跟了我大半辈子了,怎可轻易责罚。娘若怀疑我劫持了阿娴,尽管派人来搜。若是搜出人来,叫我立刻死在您面前,我也绝不说二话。”钱氏气的大叫道,“娘,阿娴真不是我抓的,您无凭无据为何要发落桂嬷嬷?”
沈氏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静静地看着她道:“撺掇主母下毒谋害庶女,里通外贼,瓜分我楚府家产,死不足惜。至于证据,牵涉其中的人都已签字画押,要不要先让你瞧瞧?”
话落,房嬷嬷便从袖中厚厚一沓纸,仍在钱氏面前。
钱氏一张张看过来,这才发现,沈氏早已经在暗中将她查了个底朝天。就连她吞没楚家财产的事儿,也一并知晓了。
之所以没有立刻对她动手,就是要抛出诱饵,让她主动将吞进去的钱,全吐出来。
这次她来兴隆寺,也已经将所有证据都搜集齐了,就等着下山,跟她清算呢。
钱氏再看向沈氏,只觉得这满脸褶子的老夫人哪有半分礼佛半生的清冷慈祥,分明是动了杀意。
就为了一个楚娴?
钱氏有点不敢相信。
她娘家在楚乾最落魄的时候,帮了他,这么多年,楚乾也一直由钱家帮扶。
如今站稳脚跟了,就这样恩将仇报?
钱氏不服,却也不敢横了,这些证据之下,只发落她的心腹桂嬷嬷,已是给她脸了。若是再闹下去,只怕沈氏再不会姑息她。
钱氏白着一张脸,一句话都说不出。
沈氏径自来到主位坐下。看也不看她,只冷冷的说了四个字——还不带走!
桂嬷嬷见沈氏铁了心要罚她,死死抓住钱氏的衣服,求道:“夫人,救我,救我……”
钱氏却仿佛石化了,半分也不动。虽知道桂嬷嬷这一去,轻则被毒打一顿发卖出去,重则性命难保。
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氏将这些证据甩在她面前,就是在告诉她,保桂嬷嬷,就保不住她在楚府的位置。
她是被点了死穴。
根本无从相救。
桂嬷嬷被拖出去不久,搜寻的丫鬟们陆陆续续回来,均摇头表示没看到楚娴。
青杏情绪低落,青莲则哭红了一双眼,看见钱氏便恶狠狠的瞪着她,恨不得上去掰开她的嘴,让她说出楚娴的下落。
沈氏见没消息,心里一沉,脸色越发难看。
今日佛法大会,上山下山的人多如牛毛,若将人随便一藏,或者混入人群带出去,简直易如反掌。
眼看午时已过,再耽搁下去,希望更是渺茫。
沈氏急的心头火起。
她一拍桌子,朝钱氏喝道:“人到底在哪儿?若是现在交出来,我保证你还是楚府的当家主母,这件事我再不会追究。若是你不肯如实相告,就别怪我出手无情。”
钱氏欲哭无泪,她也想弄死楚娴,可真没来得及下手呢。
她去哪儿给沈氏变出来一个人啊。
钱氏素来会看人脸色,也放得下面子。
膝行至沈氏面前,头磕的砰砰响:“娘,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啊,人真不是我抓的……”
沈氏怎么可能轻易信她。
朝房嬷嬷一使眼色,房嬷嬷立刻上前道:“来人,珍珠、翡翠二人拿下!”
……
日暮偏西。
兴隆寺厢房里一轮又一轮的逼供,还在进行中。
山林中,一块巨石上,正躺着一个穿着雪白中衣,光着小脚的小姑娘。
这人不是别人,失踪多时的楚娴。
山里的气温比外面要低上许多,虽已入夏,山风过处,仍叫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楚娴是被冻醒的。
她睁开眼,看到映入眼帘的翠绿山景,懵了一阵。
有胆大的松鼠从枝头蹿下来,蹲在不远处,好奇的打量楚娴。
楚娴一坐起来,小松鼠立刻便灵巧的跃上了树枝。
她茫然的看着四周,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竟然真的在深林里。前面是一条*,左右是望不到边的密林。后面则是陡峭的山壁。
昨晚她明明是睡在房间里的,现在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林中偶尔传来的鸟鸣兽嘶,她的心底一阵阵的发冷。再看天色,日头都已经偏西了。
若是她昨夜就被掳来,那么,她岂不是已经躺在这儿一夜一天了?
她动了动手脚,发现手脚无力,浑身都没劲儿。应该是中了还没完全缓过来。
若是她昏迷的时候,受到野兽袭击,现在只怕已经没命了。
想到这里,楚娴一阵后怕。
她现在只是个孩子,在林子里根本没有生存能力,若是遇到猛兽,只怕连反击的能力也没有。她必须尽快离开。
否则,等到天黑,气温下降,再加上体力不支,什么危险都可能发生。
楚娴坐在石头上,活动了活动手脚,观察了一下地势,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实在是奇怪。
前面溪流阻隔,四周又不像有路,唯一能通到这里的路线,只有身后这个一眼望不到顶的山壁。
也就是说,掳她过来的人是个绝顶高手。
她牵无声息的潜入了她住的地方,然后从山崖跃下,将她丢在了这块大石头上。
说来也奇怪,这大石头距离地面三四米高,小孩躺在上面,一般很难被发现。
这或许也是她没有被野兽吃掉的原因。
换句话说,这个将她掳走的人,并没有想要置她于死地。
否则,直接来到悬崖边,把她往下面一扔。她直接就成肉泥了。
没杀死她,反而让她放在这个相对独立的石头上,怎么看都有点让她自生自灭的意思。
这个人会是谁?
楚娴第一时间,想到了昨夜那个人。
难道,那人昨夜放了她,后来又后悔了?
楚娴又摇了摇头,逻辑说不通,若是后悔,直接潜入房间,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岂不是更好。
费这么大功夫做什么?
楚娴思来想去没什么头绪,索性不想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出去。天要黑了,她一孩子独自在密林里没头苍蝇似的乱闯,跟找死没什么分别。
她观察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只能沿着山壁爬出去。
可这山壁陡峭异常,又无横生的树木,从头到尾只零星垂下几根藤蔓。
楚娴好不容易抓住一条,瞬时便被扎的满手血。
那藤蔓上布满了绒毛似的小刺,抓上去又疼又痒,无异于千百根小针扎上来。
可这是唯一的生机,纵然再艰难,她也得忍耐、坚持!
楚娴抿了抿唇,一咬牙,猛地往上一跃。两手扯住藤蔓,脚接力撑住石壁,一点一点往上爬。
很快手已经扎的没知觉了,豆大的汗珠开始不断的从额头上往下掉。她人小力气也小,爬了两米之后,整个人都脱力了。胳膊酸胀难忍,几次差点从上面滑下来,若不是靠着非凡的意志支撑,只怕这会儿已经摔下去了。
可不管她再怎么努力,这百丈悬崖绝壁,绝不是她一个八岁的孩子能翻越的。
当爬到三米处的时候,楚娴脚蹬的石块蓦然一松,她整个人突然失了平衡,整个人便朝下面滑去。
她死死抓住藤蔓,任由纤弱的身子不断在凸起的岩石上左右磕碰。
最后终于止住了下坠之势,可一低头,却见一只花斑豹子站在自己醒来的石头上。正仰头盯着她看。
楚娴顿时头皮发麻,背后都起了一层冷汗。
这回就算不摔下去,恐怕也活不了了。
豹子身形流畅,灵活矫健,在石壁上腾跃如履平地。届时,几个跳跃,就能逼近她,直接一口将她叼了去。
就在楚娴无措之际,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闻言抬头,惊恐的发现,自己拉着的藤蔓,在刚才一番折腾之下,竟然有了断裂的痕迹。
只怕过不了一刻,就要完全断裂了。
这回死定了。
楚嫣闭上眼,已是满心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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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兴隆寺却灯火通明。
方丈知晓楚娴失踪之后,立刻派出所有僧侣寻找楚娴下落。
佛法大会上云慧圣僧开坛讲经,却无一人抽的上上签。等他回到禅房,却见一少年在院中等他。
看见不请而来的陌生人,云慧圣僧并未半分意外。
反而邀他对弈。
云慧圣僧看起来中年模样,身形偏瘦,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带着看透世事的练达通透。
他执着白子,风轻云淡的落棋,看着少年人道:“公子龙章凤姿,气质清雅卓绝,非池中之物。不知是哪位王孙子弟?”
少年淡然一笑,眉目疏阔恣意,带着两分矜傲:“都言圣僧法力无边,不妨一猜。”
“世人谬赞而已。”
云慧圣僧见他落子很快,并无半分犹豫,颔首而笑。
所谓观其言情,知其性情。
可见对面少年,内心果决干脆,性情坚定自傲,很少会为所做的事情后悔。
少年人初出茅庐,做事全凭心中热忱,原也没错,只是过刚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