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是锻炼神冰铁,磨琢成工光皎洁。老君自己动钤锤,荧惑亲身添炭屑。
五方五帝用心机,六丁六甲费周折。造成九齿玉垂牙,铸就双环金坠叶。
身妆六曜排五星,体按四时依八节。短长上下定乾坤,左右阴阳分日月。
六爻神将按天条,八卦星辰依斗列。名为上宝沁金钯,进与玉皇镇丹阙。
因我修成大罗仙,为吾养就长生客。敕封元帅号天蓬,钦赐钉钯为御节。
举起烈焰并毫光,落下猛风飘瑞雪。天曹神将尽皆惊,地府阎罗心胆怯。
人间那有这般兵,世上更无此等铁。随身变化可心怀,任意翻腾依口诀。
相携数载未曾离,伴我几年无日别。日食三餐并不丢,夜眠一宿浑无撇。
也曾佩去赴蟠桃,也曾带他朝帝阙。皆因仗酒却行凶,只为倚强便撒泼。
上天贬我降凡尘,下世尽我作罪孽。石洞心邪曾吃人,高庄情喜婚姻结。
这钯下海掀翻龙鼍窝,上山抓碎虎狼穴。诸般兵刃且休题,惟有吾当钯最切。
相持取胜有何难,赌斗求功不用说。何怕你铜头铁脑一身钢,钯到魂消神气泄!
者闻言,收了铁棒道:“呆子不要说嘴!老孙把这头伸在那里,你且筑一下儿,看可能魂消气泄?”那怪真个举起钯,着气力筑将来,扑的一下,钻起钯的火光焰焰,更不曾筑动一些儿头皮。
唬得他手麻脚软,道声“好头,好头!”
行者道:“你是也不知。老孙因为闹天宫,偷了仙丹,盗了蟠桃,窃了御酒,被小圣二郎擒住,押在斗牛宫前,众天神把老孙斧剁锤敲,刀砍剑刺,火烧雷打,也不曾损动分毫。又被那太上老君拿了我去,放在八卦炉中,将神火锻炼,炼做个火眼金睛,铜头铁臂。不信,你再筑几下,看看疼与不疼?”
那怪道:“你这猴子,我记得你闹天宫时,家住在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里,到如今久不闻名,你怎么来到这里上门子欺我?莫敢是我丈人去那里请你来的?”
行者道:“你丈人不曾去请我。因是老孙改邪归正,弃道从僧,保护一个东土大唐驾下御弟,叫做三藏法师,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高庄借宿,那高老儿因话说起,就请我救他女儿,拿你这馕糠的夯货!”
那怪一闻此言,丢了钉钯,唱个大喏道:“那取经人在那里?累烦你引见引见。”
行者道:“你要见他怎的?”那怪道:“我本是观世音菩萨劝善,受了他的戒行,这里持斋把素,教我跟随那取经人往西天拜佛求经,将功折罪,还得正果。教我等他,这几年不闻消息。今日既是你与他做了徒弟,何不早说取经之事,只倚凶强,上门打我?”
行者道:“你莫诡诈欺心软我,欲为脱身之计。果然是要保护唐僧,略无虚假,你可朝天发誓,我才带你去见我师父。”
那怪扑的跪下,望空似捣碓的一般,只管磕头道:“阿弥陀佛,南无佛,我若不是真心实意,还教我犯了天条,劈尸万段!”
行者见他赌咒发愿,道:“既然如此,你点把火来烧了你这住处,我方带你去。”
那怪真个搬些芦苇荆棘,点着一把火,将那云栈洞烧得象个破瓦窑,对行者道:我今已无挂碍了,你却引我去罢。”
行者道:“你把钉钯与我拿着。”
那怪就把钯递与行者。行者又拔了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
即变做一条三股麻绳,走过来,把手背绑剪了。那怪真个倒背着手,凭他怎么绑缚。却又揪着耳朵,拉着他,叫:“快走,快走!”
那怪道:“轻着些儿!你的手重,揪得我耳根子疼。”
行者道:“轻不成,顾你不得!常言道,善猪恶拿。只等见了我师父,果有真心,方才放你。”
他两个半云半雾的,径转高家庄来。有诗为证:
金性刚强能克木,心猿降得木龙归。金从木顺皆为一,木恋金仁总发挥。
一主一宾无间隔,三交三合有玄微。性情并喜贞元聚,同证西方话不违。
顷刻间,到了庄前。行者拑着他的钯,揪着他的耳道:“你看那厅堂上端坐的是谁?乃吾师也。”
那高氏诸亲友与老高,忽见行者把那怪背绑揪耳而来,一个个欣然迎到天井中,道声“长老,长老!他正是我家的女婿!”
那怪走上前,双膝跪下,背着手对三藏叩头,高叫道:“师父,弟子失迎,早知是师父住在我丈人家,我就来拜接,怎么又受到许多波折?”
三藏道:“悟空,你怎么降得他来拜我?”
行者才放了手,拿钉钯柄儿打着,喝道:“呆子,你说么!”
那怪把菩萨劝善事情,细陈了一遍。三藏大喜,便叫:“高太公,取个香案用用。”
老高即忙抬出香案。
三藏净了手焚香,望南礼拜道:“多蒙菩萨圣恩!”
那几个老儿也一齐添香礼拜。拜罢,三藏上厅高坐,教:“悟空放了他绳。”
行者才把身抖了一抖,收上身来,其缚自解。那怪从新礼拜三藏,愿随西去。又与行者拜了,以先进者为兄,遂称行者为师兄。
三藏道:“既从吾善果,要做徒弟,我与你起个法名,早晚好呼唤。”
他道:“师父,我是菩萨已与我摩顶受戒,起了法名,叫做猪悟能也。”
三藏笑道:“好,好!你师兄叫做悟空,你叫做悟能,其实是我法门中的宗派。”
悟能道:“师父,我受了菩萨戒行,断了五荤三厌,在我丈人家持斋把素,更不曾动荤。今日见了师父,我开了斋罢。”
三藏道:“不可,不可!你既是不吃五荤三厌,我再与你起个别名,唤为八戒。”那呆子欢欢喜喜道:“谨遵师命。”因此又叫做猪八戒。
高老见这等去邪归正,更十分喜悦,遂命家僮安排筵宴,酬谢唐僧。
八戒上前扯住老高道:“爷,请我拙荆出来拜见公公伯伯,如何?”行者笑道:“贤弟,你既入了沙门,做了和尚,从今后,再莫题起那拙荆的话说。世间只有个火居道士,那里有个火居的和尚?我们且来叙了坐次,吃顿斋饭,赶早儿往西天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