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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子夜后2_第八章 岁月不停地将我们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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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岁月不停地将我们打磨

马腾和张妍穿着校服,天台很冷,他们两个频率一致地打着哆嗦。马腾的个子高,天台的门框矮,他站在那里只能弯着腰。看了看我和周洪丽,他很不服气地问:“老师,学校不让来这里,那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我们……”周洪丽一吸鼻子,有些结巴地解释说,“我们来这里,当然是有事情啊!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我来跟乔以凉说点事情……马腾,你别想给我糊弄过去!”

马腾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不管周洪丽怎么问,他就是抿唇不说话。外面天寒地冻的,他看起来越发唇红齿白。张妍被周洪丽说了个大红脸,害羞地解释道:“周老师,我们就是同学……我们两个来天台,就是想说点私事。”

因为之前张妍找我麻烦的事,周洪丽很不喜欢她。借着这个机会,周洪丽可算能够名正言顺地教育她:“有什么私事非得来天台说啊?走廊不能说啊?操场不能说啊?孤男寡女来这种地方,让别的同学看了影响多不好!我知道,你们都是大人了,即便有点什么,那也是正常的……可是这里是学校!你们还懂不懂规矩了?”

听周洪丽说到“规矩”,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还别说,她现在的样子真有点像教导主任朱大头。

“今天的事,我一定会让你们家长重视的。”周洪丽双臂环抱,鼻头被冻得通红,“等下回去,我就会跟你们的班主任……”

“周老师!”看周洪丽是认真的,张妍急得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漂亮的脸上满是委屈,她急得快要哭了,“周老师,今天的事真的是误会,你行行好,别告诉我们班主任啦!我们班主任那脾气,就喜欢小事往大了闹,没有的事也得闹出点事来。”

周洪丽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不管张妍怎么说,她都不肯松口。张妍后来干脆也不开口了,只是抹着眼泪。

马腾站在张妍身后看着我,不停地给我使眼色。知道我和周洪丽关系好,他试图讨好我让我帮忙说好话。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我估计会帮帮忙,可是还有一个之前得罪过我的张妍呢,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在马腾对着我挤眉弄眼的时候,我佯装望天,故意忽略掉马腾的求救。我心里都乐开花了。

马腾对着我不断挤眼睛,眼睛挤得都快花了。见我没什么反应,马腾非常生气。

“对!”冲动之下的马腾像是一匹疯马,他牵起张妍的手,不管不顾地嚷嚷道,“我们两个就是好上了!怎么样?我们又没偷没抢的,你愿意告诉谁,你就告诉谁去吧!走!我们不求她!”

马腾一通乱吼,把我们三个女人都吓着了。他不像是对爱人告白,倒是有点像跟谁赌气。没有再理会我和周洪丽,他拉着张妍的手便走了。天台的门“砰”的一声被他摔上,房檐上的积雪都被震了下来。

“他……”周洪丽久久回不过神来,“这小子疯了吧?咱们学校对谈恋爱的处分可是很重的,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我也有点傻眼:“是啊,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真是没想到啊!这小子今天吃错药了吧?每次跟他开玩笑的时候,他都没这么认真啊!今天是怎么了?”

“我们怎么办啊?”周洪丽本来就是想借机给我出出气,并没想真的追究谁的责任,现在被马腾乱吼一通,倒是有点下不来台,“弄得我真想告诉你们班主任了。”

“别了,别了。”本来也是开玩笑的事,我帮忙劝说道,“这事咱们谁也别提,过去就算了。”

“嗯。”周洪丽闷闷不乐地说,“马腾这个浑小子,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老师,他居然对我吼那么大声……”

这件事算是个小插曲,过去也就算了,我和周洪丽谁都没放在心上。可是没想到马腾居然当真了,下午的课,我压根看不到他人影。

我给马腾发短信,他没有回;我给他打电话,他手机关机。班主任来询问过马腾的去向,我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班主任点点头,算是了解了。

我说的话我自己都不明白,也不知道班主任从我这里了解了啥。马腾的座位空荡荡的,一直到晚上放学也没见到他人。

事情搞成这样,我的负罪感很深。那明明就是一个玩笑,到最后好像是我办了什么错事一样。晚上放学的时候在学校走廊里碰到张妍,我硬着头皮凑过去小声问她:“我说……”

还没等我讲出“我说”后面的内容,张妍就躲开我了。她把书包往背上一甩,生生和我隔开十米远。

“你们都是小祖宗。”我丧气地背上书包,叹气道,“我是真惹不起你们。”

马腾生气了,虽然他没有说,可我知道他生气了,他不只逃掉了半天的课,接下来的几天他也没来上学。

原本就已经枯燥至极的课程,因为没了马腾和我说话聊天而变得更加无聊。以前听课烦闷的时候,还有马腾跟我说说话,现在,我每天对着空荡荡的桌椅,烦躁得想要杀人。

出于同桌之间的友谊,我曾多次给马腾致电询问,但是马腾像是铁了心似的,不管我怎么打他都不肯接。

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难为情地跑去问班主任。在我扭扭捏捏地问完后,班主任终于明白了我的来意。他撇了撇嘴,只是说:“马腾做阑尾炎手术了,这周估计都不来上课了。乔以凉,你和生活委员当代表,买束花去医院看看他吧!你去告诉生活委员一声,今天下午的自修课你们就去,之后直接回家就行,不用再回学校。”

能有个名正言顺逃课的机会,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像是在班主任那里领了圣旨一样,我迫不及待地跑去找生活委员,生活委员却满脸不情愿,他的样子就好像是我影响了他学习似的:“一定要去医院看啊?他过几天不就出院了吗?到时候来学校再看不也一样吗?”

生活委员的同桌王雨薇是马腾的“小粉丝”,听说要去医院慰问马腾,她迫不及待地揽过差事:“你要是不愿意去,我代替你去啊!买花的钱不用花班费,我包了!”

王雨薇身高一米六,人胖乎乎的。她爸是个开发商,家庭富裕,出手极为阔绰。听她这么说,生活委员喜不自胜:“那好啊!那你替我去吧!我晕血,所以不愿意去医院。”

“你晕血?你咋不说你晕钱呢?”王雨薇不客气地戳穿他,“你就直接说你抠门呗!你舍不得花钱……放心吧!不用你花钱,我都包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我家人开车过来送我们去医院。”

听她这么说,我也是喜不自胜?:“有私家车可以坐?那真是好啊!大雪天出去坐车可不方便呢!”

王雨薇豪气地一拍胸脯:“小意思,我让他们开车来的时候直接把花和水果都买好!走吧!乔以凉,我们一起走。”

我平时都在后排借读生区域活动,和本校生的接触不算太多,要不是因为马腾有太多的狂热粉丝,我估计连班里的人都认不全。

我总结了一下,马腾的粉丝分为几大类。一类是明目张胆狂野派的。这类以张妍为代表,感情外露,行为偏激,除了老师以外,她们巴不得让全校的学生都知道自己喜欢马腾。还有一类,是腼腆型的。这类的成员不明显,代表也不明显,如果不是会在马腾经过时脸红,很少有人能发现她们的少女小心思。还有一类,就是王雨薇这类的。这类女生是把马腾当成校园偶像迷恋的,偶像是不是恋爱,是不是有女朋友,她们一点都不关心,只要偶像能过得好,她们就很高兴。

在去医院的路上,王雨薇很热情地和我讲了她为什么崇拜马腾。虽然我并不是很想知道,但她说得很仔细:“乔以凉,你知道吗?马腾唱歌可好听了!去年学校的元旦晚会上,他唱了首英文歌,我听完就被他迷住了……而且他学习也很好啊!他是学霸,又长得很帅……”

开车送我们去医院的人是王雨薇的妈妈,当着自己妈妈的面,王雨薇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感情。她手舞足蹈地讲了一通,小脸红扑扑的:“我都羡慕死你啦!你能跟马腾同桌……我让我妈跟老师说了好几次,老师就是没同意。唉,看来我们两个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女生,王雨薇真是够朝气蓬勃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看自己的偶像太激动了,一路上她都没有停止说话。到了医院后,她先我们一步跑去病房,我和王妈妈留下来搬花篮。王妈妈歉意地对我笑了笑:“我们家雨薇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同学,平时她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我只是笑笑,也没多说什么。提着花篮进病房,我被王雨薇弄得都有点紧张了。

我和王妈妈走进病房时,穿着病号服的马腾正被王雨薇拉着拍照。几天没见,马腾似乎又瘦了些。刚做完手术没多久,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他右手捂着腹部配合着王雨薇,彻彻底底沦为人肉背景牌。

“雨薇!”王妈妈生气地呵斥道,“你怎么能这么胡闹呢?你同学刚做完手术,你这么折腾,伤口会感染的!”

王雨薇娇蛮地一哼,说:“妈!我知道,我很小心啊!我都没有碰到他的伤口……我就是照几张相而已,他都没动呀!”

马腾妈妈在一旁看着,随着王雨薇的每次跳动,我感觉马腾妈妈的心肝都跟着颤了颤,只是碍于王雨薇是个女孩子,她没有办法开口。现在趁着我和王妈妈进来的机会,马腾妈妈赶紧端着水果上去拉开王雨薇:“来来来,大家吃水果!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还在上课吧?可别耽误了学习啊!”

“没事的。”王妈妈笑着接过水果,说,“客气什么呀!他们都是同学,理应互相帮助嘛……阑尾

炎术后可要多注意饮食,恢复不好,还是很麻烦的!”

两个妈妈在那儿客气地说着话,我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暗自发笑。马腾的阑尾炎其实一早就有了,隔三岔五疼一次,吃点消炎药就好。以马腾阑尾发炎的程度,是可割可不割的。之前马腾总说,他舍不得割自己的阑尾,倒不是因为他害怕疼,而是一旦割了阑尾,他以后就少了一个请假逃课的理由。

现在马腾居然下狠心把阑尾割了,也是稀奇。

看到我来,马腾还是气呼呼的。我把水果篮放在柜子上,小声笑他:“我还以为你打算爷们一把,没想到躲到医院来了。现在怎么舍得割你的阑尾了?还有半年才考试呢,以后不准备逃课了?”

马腾还在生着我的气,并不理会我。我站在他旁边,他姿势别扭地把自己的后脑勺对着我。王雨薇拼命挣脱了自己妈妈的束缚,拿起相机来,笑着说:“马腾!咱们两个再照两张照片吧!”

听说王雨薇还要照相,马腾妈妈的脸色立马变了。估计是怕扯开马腾的刀口,她很是担忧。看了看我,她像是想起什么来,笑着说:“马腾啊,你今天不是还要去医生那里看看伤口愈合情况吗?”

马腾不是太想动:“是啊,等下再去吧,我……”

“快,现在去吧!”马腾妈妈笑着将我推上前,“正好你同桌在这里,让她陪着你去。”

“她?”马腾的长睫毛一颤,他撇撇嘴,十分勉强地说,“那好吧!”

“我也要去!”王雨薇兴奋地举手,叽叽喳喳的,像只喜鹊,“我和马腾一起去!还能照几张……”

王妈妈听得心惊胆战,似乎很怕自己女儿说要拍马腾裸照之类的话。一把将王雨薇拉住,王妈妈讪讪地笑两声,说:“雨薇,你留下吧!来,吃橘子。”

王雨薇刚想反驳,王妈妈便把一瓣橘子塞进了她的嘴里。她之后想说的话全都被堵了进去,脸涨得通红。

可能是怕王雨薇跟来,马腾抓着我的手就往外走。他捂着自己的刀口,已经可以算是健步如飞了。拉着我出了病房,七拐八拐,一直到一侧清净些的走廊,他才松开手,伤口疼得他闷哼了一声。他故意扭过头不看我,倔强地问:“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啊……”马腾这个样子倒是挺好笑的,我笑着说,“班主任让我来的啊!我和王雨薇可是代表全班同学来慰问你的,你可得对我们两个礼貌些。”

我说完之后,马腾顿时脸红脖子粗,粗声粗气地驱赶我,态度很恶劣:“行啊,班主任让你来慰问是吧?你看到我了啊!我还没死呢!你可以走了吧?”

丢下这些话,马腾转身就走,我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去追他。在安全通道里,我挡住马腾的去路,也有点生气:“我说你,你在闹什么脾气啊?就因为那天在天台我没帮你说话,所以你生气了?你要不要这么幼稚啊?”

马腾站在我面前,他比我高出很多,我只能仰头看他。宽大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使得他的肩膀看起来有些瘦削。他两只手攥拳藏在袖口里,情绪非常不好……

对马腾的情绪,我很是莫名其妙:“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得罪你了?应该没有吧?要是得罪你,我和你道歉,这总行了吧?别闹了啊!好弟弟,听话。”

“乔以凉,谁是你的弟弟!”

安全通道里的回声很大,像是怕我听不清,马腾说得很慢。他清秀的脸上是我无法看穿的表情,眼神里有着少年特有的青涩和固执,他一字一句地说:“乔以凉,我不是你弟弟。我只是比你小三岁,没你以为的那么幼稚。”

“你在说什么?”马腾说的每个字我都听清楚了,可是他话里的意思我一点都不明白,“你语文都白学了吧?说话怎么一点重点都没有?”

马腾的眉头皱紧又松开,松开又皱紧。在医院休息得不是太好,他眼睛里红血丝明显。我和他做同桌有一段时间了,他平时总是嘻嘻哈哈一副小孩儿的模样,现在他突然变得这么严肃,我实在是有点紧张。

感觉出自己的情绪波动得厉害,我从口袋里拿出曹子夜给我开的药。为了不失控发火,怎么说我也得先吃一颗预防着。可我刚将药瓶打开,马腾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药瓶从我手里飞出去,药丸撒了一地。

我不知道马腾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老实说,他这个态度让我也觉得很火大。他攥着我的手腕不松开,我生生被他扯到了他身前。如此亲近的距离令我浑身不自在,我深吸一口气,说:“马腾,你松开我……你要干什么?”

马腾瞪着眼睛看着我,眼睛越来越红。他用力地攥着我的手腕,我很担心他会打我一顿……我倒不是害怕疼,主要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回击。万一事情发展成之前在教室里我和张妍厮打时的样子,那就很难收场了。

为避免激怒马腾,我低着头不说话。我们两个就这么站着,安全通道里静悄悄的。就在我以为马腾忍不住要动手打我时,他却弯腰抱住了我。他很隐忍克制地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嘶哑着声音说:“乔以凉,我确实比你小三岁,跟和你同龄的其他男人比起来,我的阅历确实不丰富……可你相信我,我一点都不幼稚。”

马腾幼稚不幼稚暂且不说,如果他做得这么明显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么幼稚的人就是我了。

“但是不代表人家不喜欢姐弟恋啊……”杜健生说过的话忽然在我耳边响起,前所未有地清晰。

怕弄伤马腾腹部的刀口,我轻轻地将他推开。

马腾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感觉出我的抗拒,他很规矩地收回了手。估计是理智又重新回来了,他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很不好意思。他挠挠头,转身说:“乔以凉,我……我要回病房了。”

在我说话之前,马腾先一步离开了。

我摸了摸额头,那里是马腾刚才吻过的地方。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不喜欢,不厌恶,不讨厌,不排斥……可能在我的心里,我真的只是拿马腾当弟弟吧!

没有等王雨薇和她妈妈,我先从医院离开了。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走着走着就到了曹子夜家。像是灵魂离开了肉体,我脑子里是完全空白的。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麻木地上前敲敲门,只有回音,没有人应门。

我蹲在曹子夜家的门廊下,内心空荡荡的。任由雪花在肩上越积越厚,我也没有理会。我想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生活,不能说多糟,我却总觉得不好。每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莫名地觉得很难过。

随着考试临近,我总是会反复做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在考场里,拿着老师发下来的试卷,一道题都不会做。我握着笔,掌心里满是汗,紧张的感觉让我濒临崩溃。我交了试卷,上面除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字都没写。在接到成绩单的那刻,我忽然从梦里惊醒,满身冷汗。

对于未来,我总是有着深深的恐惧。正如曹子夜说的那般,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我总是想不理会妈妈的期待,可是我在这样的期待中已经活了太久,一旦试图离开这样的环境,我整个人就陷入到了一种深深的迷茫中。

我之前或许也是因为被这种不安所左右吧,我渴望着,有人能尽早带我脱离这种不安的状态。

可是适得其反,我在那种迷茫中越陷越深。

人生明明是自己的啊,为什么我要按照别人期待的过活呢?

为了爱吗?

那么这种爱的本身,就是一种负担和累赘吧?

深冬时节总是多雪的,漫天大雪下个不停,我蹲在曹子夜家的门口胡思乱想,没一会儿身上的雪就厚得让我看起来像个雪人。等到曹子夜回来时,我浑身上下都被冻僵了。我眨着眼睛看他,冷得说不出话来。

我的造型太别致了,曹子夜回来时被我吓了一跳。八成他真以为我是个雪人,所以在我站起来时,他难得地有些惊慌。等到认出是我,他一愣,说:“乔以凉……你怎么在这儿?你在这儿干吗呢?”

“我在这儿还能干吗?等你啊!”我冷得发抖,说话都带着颤音,“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在你家门口等圣诞老公公?”

我话里火药味儿十足,曹子夜也没再说什么。他帮着我把身上的雪清理干净,赶紧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屋里的暖气热烘烘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把一条大毛巾丢在我头上,说:“你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忘记了。”我嘟囔着,“你身体好些了吗?”

曹子夜去厨房倒热水给我,笑道:“已经没事了,只是诊所还有些事情,所以这段时间就没去学校。你们是不是要考试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下次不要在门外傻等着,记得给我打电话。”

提起考试,我就一阵烦躁。低头搓着手里的大毛巾,我委屈地说?:“我想吃你做的面条,所以就来了。”

“我是医生,又不是厨子。”曹子夜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乔以凉,你不会是逃学过来的吧?”

没有回答曹子夜的话,我继续揉搓着手里的毛巾。沉默了几秒钟,我问他:“曹子夜,我要是按照你说的学画画……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当画家了?”

“你怎么了?”曹子夜把水杯放在我旁边的桌子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家常,“你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我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甚至可以说,我不敢再拿这样的问题去烦他。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苦闷地说:“我才22岁而已啊,为什么我已经觉得人生如此枯燥乏味?我们拼命寻找人生

的意义,可是我们有没有想过,人生或许本来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曹子夜很认真地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不减:“乔乔,我给你的药,你有按时吃吗?”

我想起刚才撒了满地的药片,摇摇头,说:“曹子夜,我没有情绪消极,我是认真的。我经常在想,人这么努力拼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很努力地学习,可是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就算我很努力地学画画,也不一定能当上画家……如果说这样的话,那我为什么还要努力?”

我说着说着,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我攥着毛巾的手指用力,身体都微微发抖。曹子夜走过来蹲在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像是在安慰一个迷路的孩子。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好听的话来安慰我,然而他开口说:“我承认你说的话都是对的。”

“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你所担心的也都是对的。”曹子夜脸部的线条很好看,他仰着头看我,目光中是成年人少有的诚挚,“我不会告诉你那些一击即破的谎话,也不会告诉你,只要努力,一切都会梦想成真……乔乔,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你应该明白的是,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励志。努力不一定会成功,敢爱不一定有回报。岁月不停地将我们打磨,它教会我们的只有四个字,世事无常。”

“那我能做什么?”我问。

“学会接受吧!”曹子夜伸手摸摸我的脑袋,他的掌心很暖,“不管是你害怕的未来,还是你沉迷的过去……你只有往前走,才会明白自己最终想要的是什么。”

我看着曹子夜,忽然笑了:“你怎么懂这么多道理?真是太厉害了……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懂这么多了吗?”

“没。”曹子夜的眸子里一派澄净,“我也是刚刚想通的。”

曹子夜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犹豫了片刻,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从地上站起来,他笑道:“今天不吃面条了吧!我带你出去吃点好的。”

“吃什么?”我开心地笑了,“吃山珍海味吗?”

说完这话,我立马就后悔了,以曹子夜目前的经济状况,让他带我去吃山珍海味实在奢侈。害怕他多想,我连忙改口说:“我可不吃山珍海味,我最近减肥呢!为了让你能早点喜欢我。”

曹子夜拿他的外套给我穿,他只是笑了笑,没说话,然后便带着我出了门。

我们两个去吃了自助餐。

快要到圣诞节了,街上的店铺里也都有了节日气氛。曹子夜带我去的自助餐厅里,天花板上挂满了红绿交错的彩带。今天的客人不少,热热闹闹的场面驱赶走了我内心的烦闷。心情好了,食欲也跟着好了,我一口气吃了不少东西,撑得胃疼。

我妈妈说,从一个人袖子的干净程度,就能看到他家卧室的情况,而从一个人在餐桌上的举止,就能看出他的修养如何……这句话用在曹子夜身上,简直是再准确不过了。他吃饭的时候斯文极了,就连我这个女孩子都看得有些自愧弗如。

曹子夜穿着蓝色的针织衫,不管大厅里多么吵闹,他始终是一派平和,包括拿筷子的姿势、吃东西的动作、倾听时认真的模样……他只是端着盘子去盛了一次菜,然后安安静静地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吃完,就不再去拿了。

和我比起来,曹子夜真的不适合吃自助餐。如果顾客都像他这样,估计店老板能赚得盆满钵满。

虽然曹子夜的举止并不像是来吃自助餐的,可我丝毫没有觉得拘谨。事实上,每次和曹子夜在一起时,我都觉得很自在、很放松。我能自然地把补习学校里发生的傻事说给他听,而毫不担心他会嘲笑。他就像是个纯天然的大树洞,安全温暖无公害。

“我觉得我们数学老师的老公一定很辛苦。”我对曹子夜说。

曹子夜脾气很好地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数学好的人简直太恐怖了,你完全不知道他脑子里会想些什么。”我手舞足蹈地比画着说,“你能想象出来吗?那么一大张考卷,我只得了四分,可是我们数学老师居然全都会做……我身边要是睡一个脑子比我好那么多的人,我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曹子夜平静地说道:“我还真是想象不出来。”

我们两个说着笑着,这顿饭吃得分外开心。时间差不多了,曹子夜说该送我回去了,我这才恋恋不舍地拿好大衣……没等我们走到自助餐厅的门口,曹子夜就被人叫住了。

“师兄?曹子夜师兄?”

一个长发披肩的美女跑了过来,满脸兴奋地叫道:“真的是你?刚才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什么时候从英国回来的?”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曹子夜浅笑着说,“岳佳,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岳佳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她高兴得有点过头了,“前几天教授还提起了你,他很想你呢!他一直在我们面前夸你,说现在医学系的学生再也不会有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了……你回国怎么不来看看我们?我们大家很想你呢!”

曹子夜把外套搭在手臂上,笑着和岳佳寒暄着。岳佳长得还不赖,眉眼深邃,看起来有点像混血儿。她穿着打扮非常时尚,那合身的毛裙一看就价值不菲。曹子夜忙着和她说话,他们两个人完全把我晾在一旁忽略掉了。我不爽地拉拉曹子夜的袖子,岳佳这才注意到我,她问:“师兄,这位是……你女朋友吗?”

岳佳的问题一说出来,我有一种很怪异的兴奋感。我能感觉出曹子夜对我并不是太讨厌,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不会说出拒绝我让我难堪的话,搞不好趁着这个机会,他就默认了我们两个的关系,然后一切水到渠成……没想到,他只是笑着揉揉我的头发,打趣地说:“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要么承认,要么否认,曹子夜的答案还真是让我备受打击。

我干笑两声,笑着跟岳佳打了招呼。岳佳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我说:“师兄,你别骗我啦!以前我从没见你单独带哪个女孩子出来吃饭呢!”

曹子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她还是个小孩子。”

看岳佳的样子,她似乎还想继续追问。我不愿意让曹子夜觉得为难,于是主动解释说:“曹医生是我的主治医生。”

“是吗?是这样吗?”岳佳转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来了大衣和包包,然后笑着说,“师兄,我们好久不见了,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我们边走边说吧?”

岳佳对曹子夜热情过头了,凭借我女人天生的敏感,我渐渐觉得她的态度有点不妙。我稍显生硬地拦住了岳佳的去路,笑道:“这么大的雪,怎么走啊?我和曹医生出门就要打车,咱们可能不顺路呢!”

“你们没有开车来吗?”岳佳不以为意地从包里拿出车钥匙,“那正好呀!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早知道这样,我当初也应该让我妈给我买辆车。

曹子夜没说什么,他走在后面看着我垂头丧气的样子,似乎在隐隐地笑着。

走出自助餐厅,岳佳把她的车开了过来。曹子夜和她坐在了前面,我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后面。车停在外面有些久,车里面的坐垫都是冰凉冰凉的。她打开暖气,笑着问我:“小妹妹,你去哪儿?”

我算是能体会到马腾的感觉了,在称呼上矮人一截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岳佳问我的话我故意当作没听见,而等她问第二遍时,曹子夜就帮着我回答了。

“师兄,你现在在哪家医院工作呢?”暖风呼呼地吹着,岳佳声音柔柔地问,“我爸爸一直很欣赏你,他总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还说,等你回来一定要将你抢先签下,让你去他们医院呢!”

光是听着他们两个人聊天我也能明白,岳佳她爸爸是某个医院的院长,而且看样子那家医院还挺权威的。看岳佳信心满满的样子我就很不服气,没等曹子夜开口,我便抢先帮着他回答道:“曹医生自己开了一家诊所,厉害吧?”

对曹子夜,我是十分崇拜,岳佳听了我的话,却并不这么想。知道曹子夜自己开了诊所后,岳佳的表情有点尴尬。好像是问了什么难堪的事情一样,她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停顿了几秒钟,岳佳又笑着问我:“小妹妹,你运气真好呢,遇到我师兄这么负责的主治医生!他很尽心尽力吧?”

曹子夜看向窗外,仿佛在听着我和岳佳聊天,又好像没有。我趴在汽车前排的两个座椅之间,笑着看向岳佳,说:“确实啊,我的运气很好,曹医生很负责呢!我有抑郁症,幸好他一直开导我。”

“你有抑郁症吗?”岳佳偏头看了我一眼,她柔柔的嗓音透着一丝惊讶,“我感觉你很乐观,很开朗,不像是有抑郁症的那类人呢!有抑郁症的人,会比较孤独吧?也是需要我师兄这么耐心的人陪着你,这样病情才会好转呢!不然的话,会非常麻烦的。”

岳佳说话轻飘飘、软绵绵的,她举止大方,总是给人很淑女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话像是绵里藏针一样,听完让人非常不舒服。

果然,在岳佳说完这话之后,曹子夜就有了反应。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曹子夜稍微动了动身子,侧脸看起来冷冰冰的:“人生在世,有谁是不孤独的?作为医务工作者,不应该带着偏见去看待自己的病人吧?那类人,又是指哪类?”

“师兄!”岳佳的表情有几分慌张,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曹子夜系好了自己外套的扣子,并没有给岳佳解释的机会,他指了指街角的位置,冷淡地说:“前面停一下就可以了,我送乔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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