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夫人。”隔着半透的屏风,沈富贵带着小厮们进来见礼,看着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半大孩子,一个个的紧张低垂着头站着。
照例是一番姓名籍贯的自我介绍,待听到那个站在左边第四个的说的是姓黑,名山,桐县白水村人时。饶是一贯淡定的沈璇都不禁脸僵了僵,这是要闹哪样啊!选女仆选出个疑似细作的,行,不过一个小丫头,哭着喊着的要留下,那就留下好了。
可选小厮选出员王皓的麾下猛将,这算是个啥事啊!难道要她说,“原来壮士就是传说中的白水黑山,真是久仰大名,只是你走错路了,我家相公还等着和你组个凶残二人组呢,你咋跑我这儿应聘小厮来了?”
“将军在军中无人伺候也是不便,我想挑两人过去,你们可有愿意的?”无论眼前这个看上去还显出了几分瘦小的少年,是不是曾经那个号称王皓军中第一猛将的白水黑山,先把人送过起再说,毕竟若他是锥子,总会出头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愿意,毕竟虽然这个时代武人地位虽然还不错,但是现在战事频繁,从军危险性还是很大的。
不过这个倒是沈璇白担心了,不像先前选的丫头们,很多都是清白人家出来,他们这些男孩,都是属于奴籍的,奴籍出来的男孩参军不像平民,他们是入的下军,又称奴军,奴军一般是由流放的罪犯和入了奴籍又没有主家的人家子弟组成,地位最低,危险最大,简单说就是炮灰军,所以这些人家一般都在军队招募前把除长子之外的男孩卖入有需要的人家当奴仆小厮,也免的他们白白送死,而长子是律法规定,必须入军,一旦发现逃逸则全家获罪。
而现在沈璇说的送他们去将军身边当小厮又不同,这样他们就是属于有主家奴,又是近前伺候,这样的人,论前途,就是比低级的军官都要好一些。
果然,沈璇这话一问出来,这六人就齐齐拜下,都说愿意。既然愿意,这事也就好打办了,挑了这个黑山并另一个叫柱子的,让沈总管找人送过去。剩下四个看上去也都还不错,沈璇也都主做留下了。
“拿着,夫人说了,虽是时间有些赶,可你们也是入了咱们家籍的,这么远路去伺候将军,这几身衣裳两双好鞋总要给准备的,这不,让我给你们送了了。”琉璃把手里的两个包裹塞给了眼前这两个看着有些呆气的小子。“去了军中,好好伺候,别仗着咱们家将军脾气好就不经心啊!”
“谢谢姐姐,我们一定好好伺候。“柱子讨好的笑着,又小心的摸了摸露出包裹的一片衣料:”姐姐,这样好的衣服,我以前还从没有过呢。”
“好了好了,去吧!你们好好干,以后若得了军功,去了奴籍封个六品五品的也不是不可能。”
“些姐姐吉言,谢姐姐吉言。”听琉璃这么一说,柱子满脸笑的道谢,就是一直闭着嘴木讷的黑山眼里也显出憧憬感激的声色来。
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琉璃道了声一路平安后也就转回内院去了,今日这参事,只是送点东西,原本她是要打发个新来的小丫头送来就好了,不过琉璃一贯机灵,她是知道的,原本夫人根本没有给将军送小厮的打算,可现在却忽然把这两个人送过去了,既然他们能的夫人另眼相看,没准是有出现的,跑趟路,说几句好话又费不了什么事,可若是他们以后真能有出息,现在能交好一下,可不就是笔划算买卖!
“琉璃亲自去给那两小子送东西了?”夏日将过,不过天气还是很炎热,沈璇也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不想动。
“是,这小妮子,鬼精鬼精的。”绿浓轻轻摇着羽扇给沈璇扇凉。“夫人,咱们府里这些天个整理的差不多了,要不要看看庄子和铺子的账本。”
“今年这都快入秋了,还是滴雨未下的,林地倒是简单,田地那边怕是没什么收成了,和沈总管说一声,今年的租就免了,若是有生活艰难的,也帮衬一把。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冬天前稳下来,若是不能,皮货行那里怕是也难有好收益了。这些倒都是不打紧的,只是这天要再旱下去,蛮人那边怕只有拼死一搏这条路可走了。”
“谁说不是呢,夫人,您别嫌我话多,可这会儿多少人家都往京里迁呢,夫人安安稳稳在京城多好,这地方,太阳又烈,风沙又大,任谁住个几年都成焦糊卷子模样了。若是平稳的年岁倒是还好,至少和将军能在一处,可现在过来了将军在沧城,夫人在这儿,这相隔两地,哎!”
“你还不知道我?”斜睨了绿浓一眼,沈璇随手抓了本书翻开看。
“我自然是知道夫人喜欢这儿天高地阔,自由自在的,可这时机也太不对了。”若不是在战前就被打发来了这儿,战事起时她又不在夫人身边阻止不了,她一定是要劝夫人不过来的,实在是太危险了。前几个月不断的听到这个城破了,那个城屠了,没想到夫人还传信来说要过来,她急巴巴的写信去说这儿危险,千言万语的让夫人别过来,可信还没到夫人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好了,没什么好担心的,这凉城坚固着呢!”
“就算凉城坚固,可若夫人不把自己安危放在心上,城在坚固也是没用。”绿浓有些赌气的说道。
“哦?”沈璇自然知道绿浓说的是什么,她们主仆相处多年,也只有绿浓能贴心贴肺的心里有什么都不瞒着,她在沈璇面前一贯的作风就是够忠诚,够坦荡,就说先前她说的自己不该来凉城的话,一则的确为了自己着想,可惧怕凉城危险这样的心思,也是摊的明明白白。而且在知道沈璇势必要在凉城待下去就马上放开了别的心思,转而考虑眼前。
“夫人明知那枫茄不太对,她和夫人说不识字,手上却有长年握笔留下的茧子。”这么些年,绿浓也算是练出来了,那枫茄,连她能看出对,可夫人偏偏留下她。
“她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出什么大浪,就是不对才要放在眼前看着才是。”慢悠悠的又翻了一页书,在绿浓的扇凉里有些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