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 林晓非要拉着萧定安将事情经过说了。
萧定安被她缠得没办法,便将岳父之前统计的数据说给她听。
他只记得大概数据,林晓听了陷入沉思, “也就是说国家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地步。”
怪不得历史上那张居正要改革税法呢。到了一定时候,要是不改革,国家就会越来越穷。
“你也别太操心了。”萧定安搂着她,“皇上已经下了旨,那些人不敢再找岳父闹事的。”
林晓点了点头,“以后你不许瞒着我。”
萧定安微讶, “这是政事。”
“政事也不行。咱们是夫妻,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不告诉我,就是拿我当外人。”
萧定安瞠目结舌, “可是这是国家大事, 我告诉你一后宅女子, 太不妥了。”
林晓拍了他一下, “怎么就不妥了?我是不是你妻子?”
萧定安总听他的那些下属说女人最喜欢胡搅蛮缠。他以前还不觉得, 今儿可算是领会到了。朝中大事本来就要保密,他不告诉她, 她居然扯到家事上去了, “我没说你不是我妻子?”
林晓见他不情愿, 转了转眼珠子蛊惑他, “如果你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你出主意啊。你知道的, 我其实还是挺聪明的。”
萧定安被她逗笑了,“有这么夸自己的吗?你也太不谦虚了。”说着,就想揽着她睡下。
林晓才不会被他糊弄, 将他脸推开,执拗地问,“行不行?”
萧定安根本没法答应。身为官员,保密是第一准则。
林晓退而求其次,“这样吧,如果是军事机密,你可不告诉我。但是政事上的事必须告诉我。”
萧定安想了想,她这是担心她爹,便爽快答应了。
林晓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家以为这件事应该会慢慢过去,没想到三日后有一群人跪在宫门口,请皇上收回成命。
萧定安带人去看,足有五千多人。
这些当中有举子、有进士,更多的是王爷以及乡君、郡君、郡主和公主的家人。
原来政令一下,皇室宗亲便都知晓了。
良国王爷不能随便离开封地,这些有诰命的女子却是可以进京的。
她们为了嫁个好人家,通常都会选择住在京城。
此次削减免税田,受伤害最大的自然是她们。女子收入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也不方便出去经商。现在免税田一下子减少这么多,她们自然不甘心,便让自己的儿子跪在皇宫门口求皇上收回成命。
看守城门的禁军自然不敢动这些皇亲国戚,只好去请萧定安。
萧定安带兵赶到,拿出圣旨。
这些人依旧执迷不悟,“皇上削减免税田就是逼我们去死。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跪死在宫门口,也让全天下百姓看看皇上是怎么不念同胞之情,对我们赶尽杀绝的。”
萧定安示意禁军将人团团围住,“皇上已经颁旨,若是诸位再执迷不悟,别怪本将军不念旧情,将你们通通抓进牢里。”
有人不怕,“抓啊,你们抓吧。把我们通通抓进牢里。”
萧定安见怎么都劝不住,再加上围观百姓越来越多,影响恶劣,便让禁军将人全部抓进牢里。
那些人也不反抗,所谓法不责众。三天前,他们没有组织,参差不齐,这次不一样,他们明显有计划。
萧定安将人送到京兆尹,与府尹大人交接,这府尹大人不肯收留这些人,“他们到底犯了何事?”
“他们聚众闹事,不尊皇命,按律要将他们关在牢里七日。”
府尹大人却道,“闹事?我怎么没看到他们身上有伤?”
萧定安忍着不耐,“他们在宫门口闹事。要皇上收回成命。这是公然抗旨?”
“这么大的罪名?那我们京兆府可不敢收。咱们这边只收留强盗。据我观察,这些人都是皇亲国戚,按律应该押送到宗人府才对。”
“宗人府牢房才多大?关得了这么多人吗?”萧定安来了气,“你是不是要我进宫请旨才肯收下他们?”
府尹大人笑嘻嘻与他打官腔,“国公哪里的话,不是本府尹不收人,而是没资格收……”
两人正在打嘴仗,有个军士骑快马跑过来,“国公?国公?”
那人到了跟前,趴在萧定安耳边说了几句话。
原来萧定安这边刚走,还不到一刻钟,又有一批人过来跪。
这次是朝臣,他们穿着官服,跪在宫门口,依旧是求皇上收回成命。
萧定安脸色铁青,“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这是想造反吗?”
要是搁战场上,他早就将这些混蛋砍了。
军人服众命令是天职,哪像文官磨磨唧唧,一件事情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诿。
萧定安看了眼府尹,硬邦邦道,“这些人,你不收也得收。要是敢放跑一个,本国公唯你是问。”
说着,跨步离开京兆府,身后的士兵将这些人留在京兆府急匆匆走了。
等这些人全部出了衙门,师爷上前,“大人,这些人该怎么办?”
府尹很想撒手不管,可思及萧定安的身份,那又是个冰痞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能忍着不耐,“将这些人全部押送到牢房。”
师爷有些犹豫,“可咱们京兆府的牢房也不多啊。里面还关押许多犯人呢。”
“你随便找几个牢房塞进去不就行了?反正只能扣留七天。”
师爷点头应是。
萧定安骑着快马一路到了宫门口,之前汇报有一千名官员,等他到时已经扩到五六千人。
后面还跟着王妃、县主、郡主、公主等女眷。
看来这些人是铁了心想要皇上收回成命。
陈中军匆匆过来回禀,“国公,这些人不肯离开,您看怎么办?”
萧定安摆手,“我去进宫禀告皇上。”
那些举子、进士以及皇亲国戚都没关系。可这些官员却不能不听。没有他们,政务还怎么处理?
他这边刚走没多久,林晓就知晓了。
她没有直接去宫门口,而是回了趟娘家,到她爹书房找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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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定安到了御书房,却得知皇上在太极殿,那里可以看到宫外情景。
他站在高处,将皇城外的景色尽收眼底,也看着那群人跪在宫门口久久不散。
萧定安过来时,皇上已经站立良久,现在已经是冬天,冷得厉害,他脸颊被冷风吹得有些病弱的苍白,他却丝毫不在意。
听到跪拜,他头也不回,“起来吧。”
萧定安还没开口,皇上叹息,“都说朕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可是朕想要点银子却是千难成难。他们每一个都肥得流油,却天天跟朕哭穷。朕可以理解他们有自己的私心。可他们都是朕一手提拔,朕都说了这是为了国家好,可他们就是听不到,硬要跟朕对着干,根本不听朕的话。固方,你说朕该如何办?”
四年前沈家谋1反,皇上全部换上忠于自己的臣子。
可这些人未必全听话。日子久了,他们就有了自己的私心,忘了曾经的豪言壮志,所思所想皆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自己的利益。
什么为国尽忠,全都是屁话。真正为国的臣子凤毛麟角。
比起免税田,皇上真正寒心的地方便在此。
萧定安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知道皇上的脾气,那是世上最钢硬之人,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想要办的事情。
他在等皇上下令,来个杀鸡儆猴,这些人不敢不听话。
可这样一来,皇上必定会被文人抹黑,也就当不了名君。
这是一场官员与皇帝之间的较量。皇上稳操胜券,但赢了也等同于输,没什么好庆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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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口,跪那么多官员很快引起百姓的注意。
他们互相询问,到底出了何事。等知道朝廷颁布这条政令,大家立时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人群里有人小声道,“其实皇上也是受小人蒙蔽了,那林侍郎以前就是个农民,可他嫁个闺女,居然花了十万贯。他肯定是贪了国库的钱。所以他就让大家为他填窟窿。好卑鄙的心思。”
大部分的百姓根本不懂政事,自然也不知道林满堂才当了不到一年的户部侍郎。可不妨碍他们讨厌贪官。
对于大部分穷人来说,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病,那就是仇富。听到这话,立刻就有人想起来前段时间那场盛世婚礼。当时无数百姓嫉妒林晓好命。
这会子成了贪污的证据,“对啊,我听说他给闺女陪嫁,光良田就给了一千五百亩。这些钱不就是贪来的吗?太可恶了,居然敢贪咱们老百姓的钱。”
“这样的贪官就该判斩首。”
“打倒贪官!”有人趁乱煽动百姓,让大家去林府闹事。
许多百姓跟在后头看热闹。
一刻钟的路程,眨眼便到了林府,这些人将林府团团围住。
之前那些文人,心里再不满,可顾忌文人身份,也只是往院子里扔土坷垃,并不敢真的闹起来。
可这些百姓就不一样了,这群人疯起来,连衙役都治不住。
这些人□□从外面跳进院子,却很快就掉入陷阱。
下人们站在院子里提醒,“不许再跳了,我们院子里装了陷阱,要是腿残了,可不关我们的事。”
那些人听到里面的惨叫,不敢再跳,纷纷聚在林府门口敲击房门。
书房里,林晓听到外面传来躁动,心里越发慌乱,她让灵初出去看看。
没过多久,灵初进来汇报,“是百姓在外头闹事,说大人是贪官。”
林晓目光微沉,加快手上的动作,“你去把广源大伯找来。”
灵初点头应是,急匆匆去后院找林广源。
林广源过来后,林晓便将自己写的稿子给他,“广源大伯,你将这稿子背下来,然后去宫门口说给那些人听。”
林广源嗓门大,再加上这些人历练,胆子大了很多,能够镇得住场面。
只他还有些犹豫,“这能行吗?”
林晓摆手,“行,怎么不行?这些官员敢跟皇上对着干,可他们不敢跟百姓对着干。他们觉得自己占理,实际上,只要咱们将道理掰扯明白,自会有人替我们收拾他们。我会给你找帮手。我爹不能绝不能成为牺牲品。他才是真真正正的清官。我不能让世人误会他。”
林广源点了点头,“好,你放心,我一定将这事办好。”
林晓笑笑,“宫门口就交给你,其他地方交给我。总之,我们不能让这些人得逞。”
说完,她便带着灵初出去了。
前门和后门都没办法走,林晓便让灵初带她□□出去。
两人跳墙出去,没过多久,找了良国百货的小二。让他们放下手头的工作,让他们照自己的吩咐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