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完朝, 皇上用完膳,到御书房批阅奏折,黄章从外面拿一批奏折进来。
“启禀皇上, 有几位王爷主动请旨减少免税田。”
皇上抬头,“哦?拿来给朕瞧瞧。”
黄章小心翼翼捧着几封奏折上前,皇上拿起最上面的那封奏折,一目十行看下去,笑了笑,又扔回他手里, “数一数有几封?”
黄章点头应是, 低头数了数,“回皇上话,共有八封。”
皇上颔首, “全部留中不发。让他再加把力。”
黄章点头应是。
一连十天过去, 林满堂等人都在应酬中度过。
林满堂搞定了三十来位有钱的王爷, 大多都表示会上奏折。
关青上前回道, “大人, 我今天接触了五位王爷,有三位一口答应递折子, 属下观察过, 他们言语中对孙子赞赏有加, 想必天资聪颖, 能够在选嗣中能够占有优势。所以愿意下本。而那些没答应的,手头不宽裕, 天资又不够聪慧。”
林满堂看向庄文和陆正则,他们这边的情形与关青相似。
“也就是说现在比较难的是孙子没什么才能,而家里又没什么钱。就指着田产过日子?”
“是这样。”
林满堂陷入沉思, 三千亩免税田对于福王这种土财主来说,就是牛九一毛,可对于没钱的王爷,那就是命根子。
要是夺了他们的命根子,那就是逼他们去死。
“你们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关青等人面面相觑,到最后庄文上前,“属下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满堂笑了,“这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且说说。”
“既然他们为了自己的孙子能当选,就给大人送美女、金银珠宝,咱们为何不学习一下呢?”
林满堂蹙眉,“咱们给他们送?”
庄文摆手,“不是。据属下观察,这些王爷有的是家中子嗣众多,所以钱财花得不够。而有的却是有不良嗜好。比如好色,好酒,好赌。咱们就给他们准备奏折,让他们盖上大印就行了。谁也没规定,奏折一定要本人写,对不对?”
他这主意一出,众人都一脸惊愕,纷纷看向林满堂。
“等他们清醒了,肯定会猜到是皇上的主意。到时候会不会沾上骂名?”
林满堂撑起身,“也没必要。”他抬了抬手,“这法子好是好,但有漏洞。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要是他们真豁出去骂皇上,皇上肯定要背黑锅。”
关青点头,“对啊,事发之后,很容易就猜到是皇上的主意。”
“所以我要在场,并且是联名上奏。趁他们醉酒,怂恿他们盖上大印。”
庄文脸色一变,“大人,不可。就如您刚才所说,他们清醒之后,肯定会知道上了您的当,到时候您就麻烦了。”
“他们是王爷,在这边待一个月就得回封地。大不了,我躲着他们走便是。”
关青几个面面相觑,“可您太冒险了。”
“这条政务本来就需要唱双簧才能成功。皇上要唱白脸,我就只能唱黑脸。”林满堂叹气,“你们也别为我担心,他们这些人只是纸老虎,奈何不了我的。”
大家见他主意已定,不好再劝。
皇上从暗卫口中得知此事,看着奏折久久不语。
接下来几日,林满堂开始接受王爷们的邀请,他酒量好,与这些人推杯换盏,很快就将对方灌醉,得到自己想要的印章。
时间一眨眼到了二十五天后。
这天早朝,林满堂便将自己与其他王爷联名上奏的奏折呈上,希望减少免税田,这条政令一出立马引起朝臣一致热议。
朝中有许多大臣自诩清贵世家,而这类人家就指着田租过活。现在林满堂要让他们交税,就是挤压他们身为上等人的特权。这怎能不让他们羞恼。
一个个便对林满堂展开语言攻击。
林满堂却也不怕,“诸位都是朝中大臣,就算没有田租,也可以靠俸禄过活。可那些王爷呢?他们听说国库空虚,身为皇家人,想为国家出份力,主动提出减少免税田。他们才是真正为国为民。在座诸位却是只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田,从来没想过国家尽忠。你们天天口口声声,爱国爱民,却连交税都不愿意,简直笑掉大牙。”
臣子们被他气得不轻,“你信口雌黄。”
尉迟恭及三位内阁上前帮腔,就连萧定安也上前。
萧定安的属下见国公上前,也上前帮腔。
双方就在大殿吵得不可开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就在他们吵得难舍难分之时,黄章拍了拍手,大臣们不敢再造次,纷纷回到自己位子。
“朕这几日收到近五百名王爷的奏折,希望减少免税田。朕刚开始还于心不忍,可听到林爱卿的话,朕才明白皇叔们爱国之心甚高。朕准奏!”
说着,他还特地给每位联名的王爷都赏赐了东西。如东珠、珊瑚、宝石等等。
散朝后,大臣们看着林满堂的眼神都淬着毒。
尉迟恭拍拍林满堂的肩膀,“别担心,他们终有一天会理解你的。”
林满堂点了点头。
另一边,林晓在国公府终于摸到小老虎。
之前母老虎看得太紧,根本不让她伸手,可是经过她天天喂食,母老虎对她不再抵触,终于肯让她摸了。
小老虎毛茸茸,就像一只大猫,乖巧可爱,让人摸了还想摸。
它翻跟斗抢食吃的样子更是可爱。
林晓让巧儿将自己的画板拿过来,她要给小老虎画像。
巧儿点头应是。
没一会儿,就在院子里布了画板,林晓搓着手指,一点一点描绘小老虎。
画了一个时辰,她手指快要冻僵时,终于将整只老虎画完,她拿起来欣赏,“你们觉得怎么样?”
灵初不懂画,也觉得她画得不错,“很像,就像真的一样。”
巧儿也探头瞅了一眼,“郡主这手画功简直出神入化,要是拿给那些书画大家瞧,肯定会震惊他们。”
林晓心里满意,想想自家男人擅长绘画,等晚上回来,让他点评,便让巧儿将画收好。
这边正打算离开,却见周木生从外面急匆匆赶来,“郡主,出事了。”
周木生一直跟着张瑞和,帮他处理外面的事情。
听到他说出事,林晓也急了,“什么事?”
“有好多藩王堵在林家门口,要找林大人算账。”
林晓对朝中之事不太清楚,林满堂两口子也没跟她讲接下来要做的事,她此时是一头雾水,“找我爹算什么账?”
周木生便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今天早朝,林侍郎联名一些王爷上奏减少免税田。不少王爷说上了林大人的当,往林家扔臭鸡蛋呢。”
林晓听了差点气炸肺,也不废话,当即就要带人回林家。
周木生忙阻止了她,“郡主,林家前后门都被堵了,您现在回娘家,肯定会这些人围住,到时候林侍郎还得出来救您。”
林晓心急如焚,强迫自己镇定,“国公呢?他有没有带人去?”
“国公已经命中军带了三千军士去驱散人群。国公去皇宫颁圣旨了。”
“颁圣旨?”
“是啊,属下出来时,看到不少举人得到消息,往林家走。国公担心军士们一走,这些人又会卷土重来,有圣旨才是万事大吉。”
林晓让巧儿去取自己的帷帽,“咱们先躲在背静处,等人走了,咱们就进去看看。”
灵初点头应是。
另一边,李秀琴正在厅堂转圈圈,她的面前站着许多下人。
没过多久,葛婆子从外面匆匆赶来,“夫人,外面又来了一伙人,将前后两道门堵得死死,旁边巷子里有不少人往家里扔臭土坷垃。”
李秀琴没想到这些斯文人竟也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她看向葛婆子,“老爷呢?与几位幕僚商议如何了?”
葛婆子摇头,“老爷让您安抚好少爷和小姐。他说会处理的。”
李秀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孩子,他们惊魂未定,显然也被这些人吓住了。
被李秀琴寄予厚望的林满堂此时也是焦头烂额,这才半天功夫,居然就传遍全城,集结这么多人在他门口,看来京城举子数目不小啊。
“大人,您别担心,属下已经使人通知了京兆尹,他们很快会派衙役过来的。”
他却不知道京兆尹对林满堂也是恨之入骨,接到报案,却故意磨磨蹭蹭就是不肯派衙役。
等了一刻钟,神机营陈中军带着三千军士前来驱赶。
有意思的是,前来堵林家大门的王爷并不是被林满堂骗的那伙人。
福王等人有钱,不在乎这三瓜俩枣。那些又穷又没钱的王爷,虽然被骗,可他们收了皇上的圣旨,再加上孙子有可能会被过继,心里还抱有希望,自然不敢闹上门来。
反倒那些没有被林满堂糊弄住,又没得到赏赐的王爷们听到小朝会上的事,纷纷来找林满堂算账。
这些人不肯离开,“他这是逼我们去死。国家律法说改就改,岂非儿戏?他有什么资格?”
三千亩免税田一下子被消减成四百亩,也就是说有两千六百亩田要交税,让这些不事生产,又不会经商的王爷们气愤难当。
今日要不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根本不肯离开。
这些王爷们如此,那些举人更是如此。
但凡考上举人,哪一个不想更进一步。从举人到进士看似一步之遥,却也要苦读好几年。
这个年纪大多都已经成家,有家小拖累,本来靠着挂靠田,得一笔收入。可现在一千亩直接变成一百亩,谁能接受?
于是大家便来始作俑者算账,希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
他们不肯离开,军士们也不可能将人全部抓回牢里。
双方呈对立状态,没过多久,萧定安捧着圣旨前来。
凡闹事者,要么取消功名,要么取消王位。
这政令一说,大家便知晓皇上的态度,纷纷收拾东西回去想办法。
不到半个时辰,围观人四散退开。
林晓带人进了林家。
林满堂正在前厅答谢萧定安,“幸亏有你拿着圣旨前来。要不然我明天连上衙都能成了困难。”
萧定安笑道,“哪儿的话,您也是受害者。”
正说着话,林晓来了,“爹,娘?你们怎么了?”
李秀琴忙迎上来,“我们没事。就是你爹提出减少免税田,引起那些王爷注意。”
林晓不太理解,“爹,好端端,您提这个干什么?”
林满堂摊了摊手,“我也是没办法,国库没钱。收不上来税。免税田越来越多。”
林满堂担心她胡思乱想,宽慰她,“没事的。这些人已经走了。”
林晓又不是小孩子,能由他糊弄。那些王爷倒还好说。良国对王爷管控特别严格。只能待在自己的封地,不能与朝臣结交。只能当个富贵闲人。
那些举人要是考上进士当了官,她爹就是给自己招了一伙仇人。
万一这些人对她爹不利,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林晓去后院,看着被摧残过的药田,没一块好地方,心里有些愤恨。
“你别担心,等过段时间,这事就淡下去了。”李秀琴见女儿一直看着院墙,便猜到她这是生了气。
林晓摇头,“我就是觉得家里不太安全。要不然我给你们装个机关吧?”
李秀琴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正好我在家也没事干。”
李秀琴想到今天闹成这样,到底还是同意了,“成。你想装就装吧。到时候我让下人注意些。”
林晓暗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