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恨广场的中央除了律碑,还有一尊著名的雕塑。
那是一个双膝跪地的女人形象。
女人双手揪着心口的衣服,仰首祈望着西方。女人的面部表情是平静的,但是她纠结用力的手指暴露了内心的复杂滋味,雕琢的功力入石三分,堪称杰作。
这尊雕塑被称为伤心的丽莎。
清晨的旭日温暖了丽莎的面容,但温暖不了丽莎的心,如果雕塑也有心的话。
雕塑周围站着早早来到的红宝石之唇。
丹东目光炯炯,巡视着广场。广场的行人不多,转转头就一览无余。接近离约定的时间,但还不见少年的影踪。
辛萱则绕着丽莎走来走去,一脸不解的道:“都说这石像雕的好,特别是手,我怎么就看不出悲伤呢,只觉得好丑。”
“高贵的艺术又有几人能够看懂呢,我们不是雅致的精灵,凡人只需投入生活,认真的生活。”老牧师徐树坤坐在一边微笑说着,余光有意无意的扫过爱德华。
爱德华咬着手指,手里还紧握着精灵匕首,年轻的法师自从把全部家底抵充了公用,便失掉了一贯的温和,陷入了濒临破产般的焦虑。
这时,丹东喊了一声:“嘿,那小子来了。”
爱德华似是终于得到了解放,他赶忙望去。
只见稀廖的广场远处走来一个少年。少年穿着短袖的粗布衣衫,下身长裤,长裤的膝部和脚踝做了特别扎束,便于活动。这套衣服上下皆黑,配着飘扬的漆黑长发,白昼里倒是极好辨认,不过若穿着这身装扮进入黑夜,那就是十足的隐匿刺客。
少年的装扮非常符合爱德华的组队设想。李红衣不在,缺的就是一击致命的终结者,而且这次任务目标也有点特殊,没有动作精密性高人一等的刺客角色,很难达成。
爱德华看到少年背后负着一个长长的物件,便有些迷惑。那东西套在长布袋里,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那样状,大约是枪?
说是枪似乎又有些短了,而且枪也没有那样奇特的两端。
长柄镰刀?
镰刀没有两头刃的,应该也不是。
爱德华思虑间,少年已经来到了伤心的丽莎跟前。
少年打个招呼,面对爱德华,把手一伸。
爱德华心痛的取出一张票据,道:“高哲,这是五百枚要塞银币的票据,按你的要求,存进了布加迪龙商会。”
少年也不细看,就收了票据。
这时辛萱凑了过来,她看着少年背后的奇特物件,问道:“这是你的武器?”
“我主要用这个。”
何平摇摇头,拍了拍腰间的佩剑。
辛萱见那佩剑的形制宽阔颀长,不解道:“这把应该是斩首剑吧?你背后的东西更大,看起来都不像是刺客用的东西啊。你行吗?”
爱德华闻言不由变色,他拿着精灵匕首,上前还给何平。法师拍着何平的肩膀,低语道:“高哲,武器不顺手的话,咱们现买一把?别客气,武器的价钱就算额外支付给你的。你可千万对我负责啊。拜托了。”
然而听到少年随意的一声“哦”的回答,爱德华愈发觉得心里没底。
老牧师徐树坤拍拍屁股,站起身,老气横秋的道:“齐了,那就走吧。桑格在城门口牵着马匹,应该快不耐烦了。”
落日城城墙高耸,共设有八个日常出入的城门。每个城门都配备了一队灰袍武士,专职驻守。宿卫团的灰袍武士因为清一色穿戴暗灰色的盔甲而得名,他们即是市民挂在嘴边的灰袍子、灰斗篷,或者灰渣。
桑格一早就等候在西南城门口,备好的六匹马分成两组,缰绳系牢,套在城墙边的木桩上。这两个桩位本是灰袍子自用,但是红宝石之唇在落日城颇有名气,队伍的旗帜人物李红衣多次列席圆舞会议,因此桑格想和城门驻守的灰袍子套点近乎,轻而易举。
桑格抹抹嘴巴,将自己的酒袋丢给灰袍子的副队长鲁滨逊,他指着城门问道:“没必要成天这样严格盘问吧,咱们这里又不是熔炉,哪有什么奸细。”
鲁滨逊毫不客气的共享美酒,咕咚咚喝掉半袋,才道:“圆舞会议通过的意见,市政厅下的命令,我们宿卫团必须执行。这种情况估计还得半个月,唔,要是上边不松口,便是再继续严查一个月、两个月,也说不准啊。说实话,兄弟们也不爱干,但是查来查去,还真筛出了可疑的人物。”
“哈哈,那里来的蠢货?野性森林?云雾山谷?”
“谁知道呢。逮住的家伙一个个神经兮兮,语无伦次,我问的他们听不太懂,他们回答的我更不明白。不过,黑暗散播者对他们很感兴趣,所有的嫌疑人都送去了夜厅。”
桑格同情的道:“真是悲剧。”
鲁滨逊压低声音道:“是啊。进了夜厅的异端,从来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呢。”
桑格诧异道:“你说那些抓到的是异端?”
鲁滨逊一脸严肃的道:“宿卫团没有审判异端的权利,但是这些人装作连暗主都不知道,他们不是异端是什么?”
桑格颇感意外道:“竟然无视暗夜之王的存在,这是莫大的亵渎。必须制裁!”
鲁滨逊微笑道:“桑格,你如果不想在红宝石之唇混了,完全可以考虑去夜厅当一名黑袍子。”
桑格自嘲道:“我哪有资格做夜厅的黑袍武士。喏,詹姆斯拿的那本厚厚的书册,我就不明白到底有什么用。”
鲁滨逊顺着桑格目光看去,只见一名精神抖擞的灰袍子正堵住入城的旅客严加盘问,灰袍子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表情认真冷厉,不停的翻着手中厚厚的书籍,似是在查找对应。
“呵呵,别说你,就是我也不太清楚那本书究竟怎么使用,毕竟是夜厅发下来的东西。其他的城门也一样,都配备像詹姆斯这样的持书人,只要信息和书上记载不符,就当场拿下。”
“这书里写了什么?”
鲁滨逊抱怨道:“天晓得里面记载了什么,我告诉你我们现在怎么干活的吧。别的都不管,詹姆斯说抓谁,我们就抓谁。就这么简单。你没瞧见杰克逊队长这段时间总不在吗?现在都听詹姆斯的,他比队长的权利还大!”
桑格吃了一惊,若是得罪了这些灰袍子岂不等于落进了夜厅的手里?那可是花钱捞都捞不出来的地方。他一扭头,恰好望见了爱德华等人的身影,再没时间攀谈,桑格赶紧道:“以后还得请老兄多多照顾了。等我这次任务回来,请兄弟们去与龙共舞坐坐,好好喝一杯。”
鲁滨逊摆摆手道:“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