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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申顺爱舀了米粥亲自去喂姜善宇, 从语气到神情都跟家长哄孩子似的。
被人关心的滋味固然美妙,被人当成智力障碍就不怎么美妙了。姜善宇推开申顺爱的手, 说道:“我自己来。”
“哎哎?主厨,你不要不好意思吗?实在不好意思给我涨工资表示心意就行的……”
头脑烧得发昏, 身边的姑娘又开始叽叽喳喳,姜善宇看一眼申顺爱的红唇,心想,要不然,学电视剧里真给她堵上得了。这个念头一出,姜善宇头顶快要冒烟了。真是的,他的思维方式怎么跟这丫头似的, 一个流.氓样了。够着手去接那碗粥, 姜善宇愣是没从申顺爱手中扒拉下来,就听见申顺爱说:“主厨,你生病了没力气,就别瞎折腾了。”
“你把粥放下就好。谢谢。”对着她, 永远是说得多招来的麻烦也多, 姜善宇摆摆手,拧过头不再看她。
姜善宇等了一会儿,听见粥碗落到桌面的脆响,又等了一会儿,愣是没听见申顺爱离开。姜善宇没耐住,往她的方向瞄了一眼。
嚯。姜善宇掩着领口往后一仰,心说, 幸好有所准备,没被凑上来的申顺爱偷袭成功。
“哼。”作战失败,这位站在道德下.风的女鬼毫无愧疚。姜善宇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感冒的症状好似更严重了。
昏沉沉过了一天,除了用餐时间要提防着被人揩油,姜善宇这一天过得还算省心。黄昏时,就差不多退烧了。病好了,身体还虚着,按理说他应该起床走动走动,可他愣是躺尸躺到了天黑。
店员们自己关了店,离开前他妹给他喂了一口水,那时姜善宇就已经是在装病了。听着脚步声,姜善宇估摸着申顺爱已经回房了,他端详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李素馨这时间还在忙吗?这么想着,他就打不出这个电话了。
申顺爱踢踢踏踏往他房里走,姜善宇扔了手机,立马蒙着被子装睡。
“主厨,主厨,你要吃宵夜吗?”
申顺爱喊得大声,虽然姜善宇听出来她是想要尽量温柔小声的。
“哎?手机还亮着呢……”她大约是猜出了他在装睡,故意这么说着。姜善宇被她这一说才想起来,手机页面还停在李pd的名片上,他一脚踹掉被子,慌手慌脚将手机捞回怀里。
申顺爱低着头,挖苦的话一溜一溜的:“爱情真伟大啊,你白天不是软脚虾一样的气若游丝,这一下子是喝了兴奋剂了?”
她说话不好听,姜善宇已经习惯了,这会儿又窝着装死。申顺爱这回二话没说走了,姜善宇才偷摸摸地要下床。“夜宵”两个字勾出了他的腹中馋虫,一天米粥喝下来,他想吃点别的。
两脚踏进拖鞋,姜善宇瞄到地上晕开的两滩水渍,愣了愣。
怎么她挖苦人还能把自己给挖苦哭啊?
哭就哭吧,不好意思还是怎么的,一点都没在他这里漏哭腔。
小姑娘们都爱哭,平时看个电视说不准就能哭得一噎一噎,姜善宇努力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一会儿她就自己好了。姜善宇到了楼下,看到申顺爱准备的那一桌夜食,说不来心里堵得厉害。
他对着楼上喊:“罗凤仙,快下来,饭都要凉了。”随他怎么喊,楼上像是根本没有人。
姜善宇忍着不安又上了阳台,阳台没人,贴着门板听了一会儿声,没听见阁楼有什么动静。
“砰砰砰”,他捶着门已经不能镇定了,“罗凤仙,你在里面吗?你怎么啦?别闷在屋里,先出来好吗?”
“吵死啦!”缩在角落里默默难过的申顺爱气急败坏地回他,姜善宇一点儿没被她气着,颇有些热脸贴人冷屁股的热情。
他说:“好好,我不吵你,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反正他是不肯和自己睡.觉的,那还有什么可谈?申顺爱阴沉着脸,开了门露出一张小圆脸:“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错了,对不起,我不缠你了。”
大不了就变成恶鬼嘛。她倒是想要早点解除怨气,可是啊,她再怎么努力,人心总是争取不来的。
说着说着她又想哭了,心里毕竟不甘心。狠狠关了门,差一寸,门板就糊到姜善宇脸上了。
心头的怨恨烧得女鬼的黑瞳更黑,姜善宇看得懵了,那一瞬都忘了去关心她。
是啊,她非追着自己穷追不舍,总是有理由的。可什么事,一定要这般解决呢?
姜善宇没再编排她的坏处,坐在阳台的长椅休息,前头收养的流浪狗跑来咬他的裤脚,等他回过神,裤腿都快被这家伙咬烂了。他挪了腿,抢回自己的裤子,小狗朝他汪汪叫着,一点儿没有往常的狗腿儿亲昵。
他就觉得这只流浪狗和申顺爱有些相似。明明是她不对,怎么总好像错的是他呢。最坏的是,他还真的心虚了。要不是她的要求事关他的节操,他可能早就满口应了。
感冒刚有好转,他就大半夜的出来吹风,坐了半个小时,他就咳嗽起来。前头几声是真咳嗽,过一会儿他站到申顺爱门前就是假咳嗽了,他敲了敲阁楼小门,“罗凤仙,我头疼,你知道感冒冲剂放哪儿了吗?”
不管别的,他就想着先把门骗开再说。结果门是开了,出来的只有一盒子感冒药,申顺爱隔着门瓮声道:“都给你了,还要自己去药店吧。”
随口扯的幌子被申顺爱一句话就拆穿了,姜善宇意识到,罗凤仙这次生气生得实在,凭他的情商基本上是哄不好的。如此,还不如不玩虚招子,摊开了说。
姜善宇一改往日的刻薄,小媳妇地问:“我哪里惹的你,你给我说说好不好?”
申顺爱又是笑又是哭的,带着哭腔笑了好一会儿,直把姜善宇笑得发虚。开口时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她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错都没有。”
以为找到阳气男就能解决问题,以为她能拐到阳气男的元阳,从头到尾都是她错。
过会儿,她开了门,与姜善宇面面相对。
“我之前说的话,你可能都没仔细听过。我说我有非和你睡..觉不可的理由,你一定觉得荒诞。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是罗凤仙。我是一只处女鬼,问罗凤仙借了身体,达成夙愿才能死得瞑目。”说到这里,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这你也不信吧?你当然不能信,都是我胡说的。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又觉得你不可能喜欢我,才想着走捷径。行了,你也不用多想,明天我就搬出去。”
要不是韩婷婷没说要辞职,她真要和他断个一干二净。错了嘛。错了总要修正错误的。
“你……”申顺爱说的话,姜善宇一句都听不懂,但是她的眼神吓到他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多话又爱耍赖的姑娘真要与他划清界限,也不知道何时就拉住了申顺爱的袖角。
“放手。”
姜善宇听话地放开她,眼见着这一晚上这扇门开了又关,这次像是再也不会为他打开了。
头不疼了,心口有点疼。这瞬间,居然比感冒生病更让他觉得痛苦。
别走……理智让他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
好不容易养好的感冒,第二天睡醒比前一日还要严重。
“啊,善宇啊,昨天工作太晚了,没顾得上和你打电话。你今天还好吗?感冒有没有好的差不多了?”
李pd迟来的关怀奇怪地激不起他心头的异动,因为有一种更浓烈的情绪掩盖了他对此的感知。
“嗯,有空再聊吧。”他说话带着一股子鼻音,只说了短句,还不至于暴露自己病重的事实。昨天还想要李pd的关爱,今天又觉得没什么要紧的。他也真的是善变。
笃笃笃。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姜善宇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还不明白该向申顺爱剖白什么,糊里糊涂就在心中酝酿了大段说辞。
“我能进来吗?”昨晚闹翻了,第二天申顺爱就身体力行地证明,她还是很懂得现代礼仪的。大概是挑她毛病挑出的惯性,她一时乖巧了,他都要看不过眼。
罗凤仙端着粥放到他床头,闻着甜腻的味道,姜善宇没忍住心头的嫌弃,“这是速食粥,加热的?”
罗凤仙的壳儿,韩婷婷的芯子,她冲他点点头。
“店里太忙了,你先吃着。”
当然了,不满意她也是没那个工夫给他调整伙食的。
“你……”姜善宇“你你你”了半天,还说不出个一二,韩婷婷撇他一眼,就说还有事得下去忙。
这个态度,姜善宇陌生得很。就是昨晚申顺爱和他闹翻,她都没有这股冷淡。
想起申顺爱的“胡言乱语”,他突然问:“你是罗凤仙,是不是?”
韩婷婷利落地点头,姜善宇呷呷嘴,缓了一会儿,再问:“昨晚……和我在一起的不是你,是不是?”
女鬼窝在韩婷婷身体里没什么动静,韩婷婷摸不准她的态度,没回答也没否认。
快出门,她回头说:“主厨,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苦恼的。”
申顺爱觉得自己错了,韩婷婷也觉得自己错了。她一心要隐瞒申顺爱过去的痛处,没想过因此给女鬼制造了新的痛苦。
严格说来,阳气男什么都不是。揭开申顺爱死亡的真相,令杀人的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才是解救申顺爱的方法。
这一段时间是申顺爱操控身体的时间更多,韩婷婷在店里忙活了半天就觉得神魂不稳。店里最忙的时候,她跑到仓库角落躲了清闲,闭目养神调息了一会儿。
“你快出来吧,我挺不住了。”如此自言自语了一通,罗凤仙身子细微地一抖,顷刻就换成了申顺爱。
徐瑞俊猜到韩婷婷在这儿找了过来,含笑喊了“罗凤仙”,听得应声就收敛了表情,毫不犹豫掉头离开。韩婷婷信任申顺爱,他对这女鬼却是说不出来的忌惮,自然不可能和她有什么往来。
一天匆匆过去,到下班时间,姜善宇以单独培训的名义将申顺爱留了下来。
男女关系上,又不避讳了?按往常她应该会这么想,但今次她没理姜善宇的想法,只是想着:也好,趁这个机会和他说,不上电视了,让他换个助手得了。
申顺爱记得,韩婷婷之前和她说过最好不要参加第二次录制。韩婷婷似乎有事要做。
姜善宇将她从头到尾,鉴宝一样看了半天,不得不问:“你现在是……是你吗?”
“我,”我不是我还能是谁啊?申顺爱本想要呛一呛姜善宇,琢磨出他的意思就说,“你怎么啦,我的胡话你又信了?”
姜善宇被她说得面上一白,想着眼前是个占据了罗凤仙肉.身的女鬼,还是有些害怕的。
“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不是罗凤仙呢……”顿了顿,他转头看向申顺爱,“你是谁,能告诉我吗?”
申顺爱一怔。
没等到她回答,姜善宇又问:你是谁?
我是谁啊,我是申顺爱嘛。她不是都想起来了吗?
恢复了前世记忆的申顺爱抱着头慢慢地蹲到地上,眼泪从她眼眶落下来。
站在这个她一头脑热过的男人面前,眼前忽然浮现了初恋警长的脸。
他总谦逊温柔,和蔼可亲。她生前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但为什么这张脸,在她的记忆里慢慢变了样,变成她不认得的凶悍模样。
申顺爱不受控地哆嗦着,感觉记忆中藏着什么快要喷涌而出。姜善宇不明所以抚着她的后背,温言安慰,她条件反射地将他甩开。
假的,是假的!根本就是惺惺作态!
仰头时,她眼底泛红,颤动却在瞬息停住了。
她说:“我这几天仔细想过了,我不适合出演节目。你让副厨当你的助手吧,本来不也该是他吗?”
姜善宇没听见她说什么,视线还落在自己被申顺爱扇红的手掌上。
她好像很厌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