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逸也已经吃饱了,身体斜靠在后厨的门框上,正跟姜姨说话。
姜姨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江城,准备住多久。
莫逸回头看了一眼叶长清,“明天就回去了。”
“明天就回去?”
姜姨听到这个回答,顿时有些失落:“不多住几天了吗?”
“不再住了,学校马上就开学了。”
“这样啊。”姜姨的声音难掩落寞,“你姨母的身体怎么样?”
莫逸摇了摇头:“不好。”
“帮我给她带话,向她问好。”
莫逸颔首:“好。”
说完,他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吃饱,翘着双腿百无聊赖的打量门外景色行人的叶长清,便要结账:“姜姨,我们吃好了,先走了。”
姜姨原本说什么都不肯收莫逸的钱的,但莫逸一定要放,最后姜姨妥协,双人份只受了一个人的钱。
离开小馆以后,叶长清跟莫逸在狭窄的行人道上散步,微凉的夜风吹起叶长清鬓角的碎发,她抬手绾到耳后,轻声说:“我刚刚,看到你把一摞现金,放在吃饭时坐的椅子上。”
叶长清粗略的看了一眼,那一摞钱少说也有三两万,知道不是莫逸故意落下的,所以她也没多嘴。
没有人会在身上带那么多现金,所以莫逸一定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果然,莫逸也没打算瞒叶长清:“姜姨日子过的很拮据,儿子前些年开店亏了很多钱,刚才你也看到了,小馆的声音并不好。”
叶长清原本落莫逸一小截,听到他这话,她忽然停下脚步,不走了。
莫逸奇怪的转过身来看她:“怎么?”
路灯昏黄的光芒映亮了叶长清的面容,她定定说:“莫逸,真的看不出来,你是一个这么心软的人。”
莫逸闻言,像是被人窥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脸“唰”一下子黑了下来,冷冷转身便走。
“怎么,这话还不能说吗?”
莫逸不吭声,背影笔直。
叶长清唇边挽出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未免的弧度,旋即她跟上莫逸,很识趣儿的就不再提刚刚的话题。
莫逸不仅心软,还嘴硬。
……
回到燕京以后,叶长清的生活又步入了正轨。
每天上学,去中医馆看诊,再闲下来就是研究那些繁琐的中医古籍。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她却总是怀念在江城过的那一晚。
那晚后来她跟莫逸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海边,江城临海的小村落宁静而安逸。因为那里离江城机场足够的近,甚至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够抵达,于是叶长清跟莫逸商量以后决定在村里找一间民宿住下,顺便还定好了明天最早的一般机票。
民宿的房主见只有叶长清跟莫逸两个人,便理所当然的将他们当成了是情侣,推荐两人情侣套房。
莫逸起初没吭声的,叶长清却对房主说:“请帮我们开两间房吧。”
她本来有机会跟莫逸一间房趁机吸取他气运的,可是她忽然就不想要这么做了。
房主抬起头来奇怪的看了叶长清跟莫逸一眼:“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单间的房已经没有了,要不你们就将就将就?”
“不必了,我们到别家转转吧。”莫逸冷冷开口说完,率先离开了民宿。
叶长清也紧跟着他出去,房主无辜的摸了摸脑袋:“真是稀罕。”
来这一片海域度假的大多都是情侣,所以开设的民宿单间很少,叶长清跟莫逸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有上下两体,分设有不同房间的一家民宿。
那间房虽然理论上算是一间,但又用房门分别隔开了两间房,各睡各的。
顺利入住以后,叶长清发现莫逸似乎不太爱搭理自己,态度也冷冷的。他甚至没有问叶长清想要哪一间,就直接选了一间。进去后,他不轻不重的关上门。
叶长清挑了挑眉,心道,不跟你睡同一觉,不吸你气运,可都是为了你好。
若是她把握不好吸取气运的力度,被吸气运的人可是要好久都没精神的。
叶长清挑了挑眉,简单收拾了一下,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是睡不着的,民宿离海很近,开窗就能看到海岸线,闻到海腥味。
叶长清坐在床上,半个身体撑着窗台,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一片深蓝色浩瀚。
她回想自己这八百年的光阴,回想从第一世开始经历的种种,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百年孤寂,她修的,难道是凌寒而上,孑然一人的道吗?
窗外有海鸟鸣叫,叶长清思绪被拉回,长叹一口气,旋即又自嘲的摇了摇头。
活的久了,就总是爱想一些有的没的。
她正要躺下,逼迫自己入睡,忽然听到另外一间房传来轻轻浅浅的关门声。
那动静分明是不想惊动她,可叶长清却又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于是叶长清也起身走出了房间。
松软的沙滩,浩瀚的星海,惊涛骇浪,俨然人间壮阔之景。
蔚蓝的海水映亮了小半片天空,叶长清隐隐绰绰的看到,沙滩与海水的临界点,有个黝黑的人影。
那人影慢慢往海的深处走,叶长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像天刚黑那会莫逸拉着她在路上奔跑的样子一般,飞快的跑向了那个身影。
等她跑到那个身影身边的时候,海水已经浸到了她的腰。
冰凉刺骨。
那人还想继续往里走,叶长清用力抓住他的手,“莫逸,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
莫逸侧过身,眼神莫名其妙:“你出来干什么?”
叶长清冷笑,“我不出来,你岂不是死了也没人知道?”
莫逸闻言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误会自己想要寻死,忍不住笑起来。
他起初笑声低低的,然而慢慢转变成难以掩盖的大笑声,他笑起来是那么好看,比满天的星子还要璀璨上几分。
叶长清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站在冰冷的海水里,一直等他笑够了。
莫逸那样清冷的一个人,连微笑的弧度都要控制的恰到好处,从来没有这么放肆,又这么发自内心的大笑过。
莫逸的胸膛起伏的弧度慢慢变小,他抬起头来,身上单薄的衬衣都被湿透了,勾勒出壁垒分明的弧线。
“你以为,我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