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崩当日裕王就将世子送回了王府,冯保当时本想跟着,却又觉得不便,但现在想来却恰好是个机会。
裕王独自在宫中守丧数日,王府来人带来了口信,原来是陈王妃和李才人问王爷安好,并让善自珍重。裕王沉浸于哀思之中,对外界一切事物都不想理会,这封信也不例外。本要让人搁在一旁,冯保却道:“王爷忧思过度,于宫中守丧数日。王妃和李才人担心王爷是情理之中,只是王爷即便没心思理会,也要想想世子。世子尚年幼,定同王妃和李才人一样,担心王爷的身体。”
裕王一听果然动容,但却没什么吩咐。
冯保知道裕王没心思写信,立刻抓住这机会道:“不如由奴婢出宫去王府,代为转达吧。”
裕王想了想,点头:“也好,你去吧。”
冯保当即告退,心中却是欢喜,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个机会。然而很快他又紧张起来,离宫之前还要先去趟书房,将那些信一并拿了出去。今日因皇上的丧仪,宫中的守卫都要比往日多了几批,好在冯保沉得住气,加上他又是司礼监的人,途中几次被叫住,都被他轻易的避了过去。当然宫中侍卫多认得他,知道他是皇上身边办事的人也不便多问,说话也十分客气。
大约花了近半个时辰,冯保才到了王府,他直接求见的李才人,倒没有在意别的。下人们见是宫里来的人,又是替王爷传话的,便立刻将他带了进去。
李彩凤刚哄钧儿午睡下,便有下人来传信,但见屋里头世子还睡着,也不敢进去,只能在门外徘徊。还好被李才人房中的婢女阿绣看见,问:“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人回答:“姑娘可冤枉了,是宫里来人传王爷的话,要才人过去呢。”
“不早说。”阿绣连忙进屋,走近时怕打扰世子特地放慢了脚步。她用极低的声音叫了声“才人”。
李彩凤抬头,知她有话要说,放下床左右两边用金钩勾住的纱帐,只留一个婢女守在一旁,带着阿绣到了门外。
“说吧。”李彩凤道。
阿绣见刚才来通传的人还在那儿,便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你同才人说。”
那人只能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李彩凤一听又惊又喜,忙跟着去大堂见人,去了才发现来的人并不陌生,笑道:“原来是冯公公,却不想这传话的事儿还要公公亲自来跑这一趟。”
冯保惊讶,自己与李才人素未谋面,这还是第一次见,怎么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再仔细一看李才人的相貌,也不是从前认识的什么人,就更觉诧异了。
“冯公公不记得了,我却还记得。”李彩凤见他神色,不禁一笑,“这些年冯公公来府中传过圣旨不下八次。嘉靖三十五年,也就是冯公公第四次来的时候,我还是王妃房中的婢女,在院子里遇到过你,想来你已经不记得了。”
冯保一时语塞,仔细回想那时,的确没有哪个奴婢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你记不得无妨,毕竟都已隔了那么久。”李彩凤并不在意。
冯保暗想这李才人当真不简单,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对一个陌生人记忆犹新,可见其心智和眼力过人。冯保这么想,心中更不敢轻视,道:“这倒是奴婢的不是,竟没留意着才人。”
“都说了无妨,何况我那时哪里是什么才人,连我自己都不曾想过会有今日,又何况是公公。”李彩凤并不急着问裕王让冯保传出的话,因为王妃还没来。她并不知冯保只说要见她一人,并未提及王妃,因此也没有人去王妃那儿传信。
冯保道:“奴婢还是先说正事儿的好,王爷让奴婢出宫是......”
“等等。”李彩凤打断了他,转过头对阿绣说,“你去看看王妃怎么还没有来?”
冯保本以为有什么不妥,心中还有些忐忑,听她这么说,才松了口气,叫了声“且慢”,道:“才人,可否单独说几句话?”
李彩凤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了声“好”,吩咐屋中的下人退到外面去。阿绣走在最后,路过冯保身边时冯保还有意提醒:“烦请姑娘看着点下人,这事儿暂不要让王妃知道。”
阿绣不解,但看了李才人一眼,见她不说话,以为是默许,于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说完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阿绣心里也是不想王妃来,自然不让她知道的更好,因此也乐得盯紧些底下的人,只是这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都是在一墙府院之中。
“公公可以说了。”李彩凤见人都走了,方才坐下,等着冯保开口。
冯保道:“皇上突然驾崩,裕王哀思过度,见了才人和王妃的信却也没心思回,所以叫奴婢来传个话,说王爷在宫中一切安好,还请才人和王妃不要担心,体谅王爷才好。”
“既是传话给我和王妃,为何不让王妃来一同听着?”
冯保回答:“王爷的话自是传给才人和王妃的,而这单独来见才人,却是奴婢的一点私心。”
“此话怎讲?”李彩凤微蹙眉,她倒少与宫中的人打交道,但他也听过冯保的名字,知道他是父皇身边的人,由司礼监黄锦一手提拔。只是别的她倒没多想,却不想今日这个人竟找到了自己,也不知有什么企图。她虽是王府女眷,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心里却很清楚王爷继位是迟早的事,即便将来会为宫中后妃,她也不想与朝政扯上什么关系。想到这里又抢在冯保面前开口,“公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一届女流恐怕也做不得什么,公公又何必同我再多绕弯子?”
冯保听这话已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下去了,原本按习惯他是不打算直说的,他知李才人是明白人,只要点到为止便能明白,却不想她竟如此直接。想了想反正都是自己将来的主子,于是也直接道:“才人如此直率,那我也不兜圈子了,眼下丧仪一过,王爷便要行登极之礼,到时王妃和才人都要各自侧立。眼下在王府,王妃虽然高过才人一头,只是她体弱多病且无子,未必是王爷心中的中意人选。相反才人为王爷诞育世子,王爷眼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早些年连几个侍妾生的公主也早殇,足以见得才人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才人若不嫌弃,奴婢愿助才人一臂之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