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爷你听我说。”张鲸说完附耳,在李芳耳旁说了一阵。
李芳听着依旧眉头不展,听完后想了想问:“你确定这个法子有用?”
张鲸点了点头:“唯一不好的就是要让李爷也担一点风险,不过以我对陈洪的了解,他若真的知道了是断然不会直接去问皇上的,一定也会先来找李爷询问。在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陈洪他也没这个胆子这么轻易就把事情给闹大,他不敢,也没有这么笨。”
“可是这能成吗?”
“李爷若不放心,出了什么事大可全部都推到我身上,就是我半路上骗了你东厂有要紧的事,然后还顺带他偷了你的牌子。甚至李爷还可以如实交代是我假传是皇上的旨意,到时候我一定一口咬定办法都是我自己出的,和李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芳听到此眉头却不见舒展:“看你说的,我可不是担心这个,我也不是不想帮冯保,只是不知道这么做究竟对不对。也不怕说一句实话,若是因此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却反倒还帮不了你们成事,那我们可不都是亏大了吗?”
“李爷担心的是,能不能成事这个时候我也不敢有绝对的把握,不过若是有李爷相助,那这成事的可能也会大上几分。”张鲸说着,其实为何今日要把严嵩的事翻出来,也是为了找机会想办法入宫一趟而已。孟冲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孟冲的态度不明,所以宫里他也有诸多不放心,想着王有济一人也未必能成事,毕竟他只是一个御医,掀不起什么风浪来,陈洪若想监视或者跟踪他,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张鲸才冒险用这个方法抬出严嵩的死来,也是为了借机入宫一趟,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跟督主说,是和徐阶之所以执意要辞官的真相有关的。
那日他出宫探查到消息,有徐阶老家松江府的人秘密来往徐府,后来他听从东厂番役的意见,在城外悄悄将那两个来往徐阶府的人截了下来,昨日来回禀还当真拷问出了一些东西来。不过因为冯保一直在禁足,而这件事又关系到首辅,所以张鲸一直没说什么。
不过如今张鲸也清楚自己的处境,若是冯保不好自己也跟着好不到哪儿去,而首辅的好坏也同样关系到他们二人,所以这件事是必须要告诉督主的,而且必须还得是他亲自去说才好,交给了谁他也不放心。
首辅曾给督主纸条,上面写有:“江海有扁舟,命仆夫而就驾。”
这个那日他和督主都不曾理解上面的意思,只是今时今日,结合着这知道的诸多事情来看,张鲸也很快恍然大悟,事情如拨云见日,正开始一点点清晰。
李芳最终还是答应了,其实对张鲸来说也是意料之中。李芳和督主的关系想来不错,加上李芳本就是个心软很好说话的人,所以这样的事自然也十分好办了。只是饶是意料之中的事,张鲸也还是要同样表露出感激,并又再重复了不会拖累牵连的话。
虽说李芳说不要这么这么说,可张鲸也看到,自己这么说了之后,李芳的神色看起来也的确要安心许多,最终取下牙牌交给自己:“也只能这样了,你可要当心啊,但愿只看守的人不要认出你。”
张鲸心想着认不认出都无妨,其实他赌的倒不是能不能侥幸逃过,而是陈洪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会不会当真在皇上面前提起,不过他料定陈洪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质问皇上。
李芳还是走的很不放心,忍不住还多提醒了两句:“你可一定要千万当心啊。”
“李爷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不会给人落下什么把柄的。”
好不容易李芳走了,张鲸才踹了他的牙牌往冯保的住处去了,永陵的事让李芳代替自己去,那这里的事自己可也要处理的妥当。
和意料中的一样,他刚一到冯保的住处还没有接近大门,便被看守的两个内侍给过来拦下:“这里不能进,皇上的旨意,你还是走别处吧。”
“我也是皇上的旨意。”
那二人听了都对望一眼,顿时变得谨慎起来,一人还小心试探着问:“不知皇上有什么旨意?怎么我们都不知道?陈公公不会不告诉我们。”
“那在你们眼里是陈洪大还是皇上大呢?”张鲸说到此便亮出了李芳的牙牌,“这个你们不会不认识吧。”
二人如何能不认识呢,这宫中恐怕也没几个人不认识这块牌子了吧。
二人俱吃惊,却也不敢胡言,只是其中有一人问:“不知皇上究竟有何吩咐?”
张鲸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多半是没认出自己来了,自己平日里不常在宫里走动,所以他们会认不出来也难怪,于是道:“李爷能将牙牌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给我,自然是皇上的吩咐了,否则谁还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皇上有几个问题要问冯保,你们快开门让我进去吧,皇上还在乾清宫里等着呢。”
二人相对望了一眼,虽然听到是皇上,可二人脸上仍有犹豫,一人道:“不去这里的事还是先让我们请示陈爷吧,毕竟我们也做不了主啊。”
张鲸面不改色:“你们害怕得罪陈洪就不怕得罪皇上吗?”
张鲸话音一落,果见二人更犹豫,不禁又道:“这件事就不要告诉陈洪了,皇上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既是奉了皇上的命自然也是谁也不会说的,你们守好了秘密也自然不会有人怪罪到你们身上,明白吗?”
二人依旧还是犹豫。
这一次张鲸就不再说了,等着他们先想好再说,他料定既是皇上的旨意二人也都不敢不从,果然没过多久,就听二人道:“公公说的是,既然是皇上的吩咐我们又哪里又不依从的道理,我们这就开门让公公进去,今日的事我们也都会守口如瓶。”
“你们能如此最好,皇上知道了也必定会赞许你们办事得力。”
二人却也不再说话,而是先将门打开让张鲸进去。
虽然他们二人都不说什么,但是张鲸心里清楚,回去到陈洪那儿指不定他们说不说呢,说以同样要小心谨慎。只是在进门的一瞬间,还听到身旁的内侍道了句:“冯爷近日病情有加重,也不知道能不能回答皇上的话了,若是有什么说的不体面的地方,还请公公酌情上报啊。”
“这个自然。”张鲸只简单的应了一声便走了进去,很快门又被从外面锁上了。张鲸没听见脚步声,就猜想到他们定是守在门外听着的。
屋中光线昏暗,有种阴霾的味道,看样子他们是没有让开窗的。
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下,张鲸也不敢放大了声音,只是小心翼翼的轻唤了身声“冯爷”,张鲸之所以如此称呼,也是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听到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屋内很快便有了回应:“你怎么来了?”
张鲸寻着声找去,这才寻到了冯保的位置过去,果然见冯保靠在床上,脸色有些略微的发白。
“冯爷。”
“你怎么来了?”
还是同样的对话,张鲸知外面还有人听着,于是只道:“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问几句话的。”说完亮了李芳的牙牌。
冯保见状顿时警觉,忙问:“李爷的牙牌怎么会在你这儿?”
“冯爷别急,自然是主子的吩咐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冯保使眼色,冯保顿时明白过来,四处张望没有纸笔,冲着张鲸摇了摇头,道,“我口渴了,你去先替我倒杯茶来。”
张鲸依言,等端来了茶又听冯保道:“你抬张椅子过来,不然我也没地方放。”
“是。”张鲸还是依照着他的话做了,果然见东西都准齐了,冯保才撑着从床上起来,蘸着茶水就在椅子面上写道,“怎么把李芳也拉下水了?”
张鲸见他这么写,就知道自己的安排多半他也已经知道了,于是也不隐瞒,道:“皇上的事儿是交给我的,之所以让李爷把牙牌给我,也是为了方便问话而已,所以冯爷也不必顾虑什么。”
“既然是皇上吩咐的那你可要用心问了,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让旁人受过。”
“是,其实皇上想问冯爷的是东厂的事,因为近日有信说严嵩去了,却已时隔半年,所以皇上大为震惊,为何这样的消息现在才传入宫中。听说严嵩当年致仕时写下‘江海有扁舟,命仆夫而就驾’,其实‘江海有扁舟’下句正是‘丘园有角巾’,而‘命仆夫而就驾’上句则是‘吾将归乎东路’,连起来正是角巾东路的意思,可见当年严嵩自己也心知时局,所以才有这辞官隐退之意。”
冯保却道:“严嵩哪里是自己想辞官了,这些不过是传闻而已,还不是被先帝勒令致仕,既是已过半年的事没有上报,也的确是东厂的责任,皇上若要怪罪我自然要担这个责了。”说到此又蘸茶水偷写下:“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