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自然是听出了陈洪话中的不善,也是不愿再和自己多谈的意思。
陈洪也是想着自己既已站在了高拱这边,那便已经是和徐阶为敌了,所以自己虽不会当面太冲撞他,但和他也没有那么多话要说,因此自然也有些不客气了起来。
不过徐阶却不在意,只是从他身边而过的时候低声在他耳旁道了句:“多谢陈公公相助。”
“什么?”陈洪回过神来,刚一转过头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徐阶已经走上了石陛。
陈洪就这么望着他,直到他走了进去,宫门又被重新关上的瞬间才回过神来。脑海中却始终想着徐阶刚才的话。他为何会这么说?自己又什么时候帮过他了?陈洪越想越奇怪,只是现在也没办法问,偏偏他此时又十分想知道,所以一时间竟陷入了烦闷不知何解的情绪中。
陈洪这一下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刚才皇上也已经发过话了,所以乾清宫他是不能再留了,于是也只能先回司礼监。只是一路上陈洪都想着刚才徐阶说的话,确实越想越想不明白了。
孟冲见他回来也略微有些惊讶,原本孟冲估计着今日整个一上午恐怕陈洪是回不来了。他还预计着一会儿自己算着时辰就去找王有济,然后带着他去给冯保瞧病呢。
现下忽然见陈洪这么早回来,倒也有些惊讶,迎上来就问:“陈爷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见陈洪不回答,孟冲也暂不多问,心里盘算着多半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忙先找了个位置让他坐下。顺带着很快就端来一盏茶,递到他面前:“这茶是晾过的,刚才我还没来得急喝,陈爷先请。”
陈洪也不客气的接过,却只喝了一口就将茶盏放下。
孟冲这才又小心翼翼的问:“陈爷,是不是乾清宫那儿出了什么事?”
“没事。”陈洪却一下子回答的果断,“能有什么事?会有什么事?皇上好着呢,大家都好着呢。”
孟冲听他着语气,知道多半是有什么惹得陈洪心里烦躁,所以自己还是不要多问的好,以免这么无辜撞到了刀口上。于是道:“没事就好,陈爷辛苦了,就在这儿好好歇着吧,我还要赶紧去找王御医去给冯保瞧病呢。”
陈洪不说话,不过看样子是默认了。
孟冲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感觉着气氛有些不对,于是整理好了自己案上的东西很快就离开了。虽然他也很想知道乾清宫的情况究竟如何,不过自己知道也是早晚的事,何必要赶在这个时候去触什么眉头。
不过孟冲心里多少也有些泛嘀咕,若是事儿真的没成,那自己可要及时准备好退路。他很清楚别看这现在他和陈洪是一条船上个的,只是若是真出了事各自自保都来不及,陈洪也不会有多余的功夫去保他,所以这首先要学着的就是先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只是这事情如今也尚不明,所以自己该怎么做倒当真成了个问题。
孟冲越想越觉得不安,想着自己就要去叫王有济去冯保那儿,顿时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做点什么,只是心里却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先这么做。
王有济已知道他今日会来,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只等着他来叫了。
孟冲见他既已准备妥当了,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道了声:“我们走吧。”说完就在前面给王有济带路。
王有济虽立刻就跟了上来,但见孟冲心神不宁的,于是也就忍不住询问:“孟公公,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其实他虽在御药局,但这两日宫里发生的一些大事还是有所耳闻。
孟冲听他既问了,因此也不想瞒他,道:“唉,还能有什么,还不是皇上的事儿吗?如今朝中的大臣们个个都不安分,弄得皇上总有操不完的心。主子一烦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差事自然也就要比从前难当许多,可不也就跟着烦了吗?”
“张齐弹劾徐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皇上是打算如何处置的?想来也不会真的处置了徐阶吧,毕竟这个张齐也不过是个御史言官,从前也是在外当差的,这一次也不知道徐阶是哪里得罪了他,竟弄得他一回京就鼓动一帮言官一起上疏弹劾。”
孟冲不禁望向他:“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知道的不少啊。”
王有济解释:“我还不是最近听宫里人都在说这事儿,否则我又哪里能知道啊?再说孟公公是御前的人,跟我的消息又哪里能和孟公公相比啊?可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找没趣吗?”
孟冲闻言一笑:“我又没说什么,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不错,可不是为了这事儿嘛,最近无论是宫里宫外的都闹开了,就等着皇上的处置呢。”
王有济接连着就问:“那么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只是孟冲却回答:“皇上的处置自然是和首辅谈了,又怎么会告诉我一个奴婢呢?不过你若真的想知道也不必急于一时,过几日总会有结果的。满朝文武不都在等着的吗?还怕这件事就这么被淹了吗?”
“那倒是,还是孟公公看的明白。其实我也只是好奇而已,知不知道的关系也不大。”
孟冲又一笑:“我就喜欢你这直来直往的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好奇有什么不对?好奇好,这宫里朝中的谁没有几分好奇?若说什么都不想知道那还待在这儿干什么?”
王有济也一笑:“孟公公抬举了,只是孟公公不嫌弃而已,我能有今日还不是要多亏了孟公公。”
“说哪里的话,何必跟我如此见外呢?”
二人相视一笑,很快也就到了冯保的住处。去时还见着门外依旧看守着的两个人,见到孟冲立刻过来称呼,但当看到孟冲旁边有陌生人时,二人脸上也都不免多了份警惕。
“不用担心,这位是王御医,是自己人。也是奉皇上的命来给冯公公看病的,这件事陈公公也知道,若有问起你们如实禀报便是。”
“是。”二人听孟冲这么说也就不再拦着,当即让出条路来。
孟冲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门打开让我和王御医进去。”
二人这才回过神来,忙都去了门边,两人一起赶忙着开锁将门打开。
等他们把门开了,孟冲却不先急着进去,而是先对王有济道:“还是王御医先请吧。”
王有济也不推辞,道了声“多谢孟公公”,然后就先行一步跨入屋中。一进屋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闷味给熏得皱了下眉,孟冲进来也同样闻着了,不禁大声责问那两个看守的人:“怎么回事?也不给开个窗,这还是给人住的地方吗?难不成你们想活活把人给闷死?”
那两个看守的人一听这话,顿时双双跪地:“孟爷恕罪,小的们也是按吩咐办事,不能让冯公公见外面的人。”
“皇上的吩咐只说样冯公公安静养病,可皇上却没有让你们把窗户关的死死的不让人透气。要是因为这个反而让冯公公的病情加重,回头你们自己去跟皇上解释吧。”
那二人听了这话更是吓得不轻,忙又叩头:“小的们不敢,小的们知错了,还请孟爷饶命,千万不要把此事告诉皇上。”
孟冲一“哼”:“不告诉皇上?难不成你们做错了事还要我来替你们担着吗?”
“小的们不敢,小的们不敢。”二人不停磕头,额头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有济在旁看着眉头微蹙了一下,但却很快恢复如常,终究也没有开口替他们说一句话。
孟冲还想说什么,只是这时却忽然听到屋里传来声音:“吵什么吵?你既说是皇上吩咐的让我静养,可你这么一闹还让不让我安静?”
孟冲知是冯保,虽因屋子里光线太暗而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屋子,但却也忙对着屋子里道:“小的该死,打扰冯爷养病了,都是底下这帮不中用的奴婢,让冯爷收苦了。”
冯保的声音又从屋子里传来:“没有人能让我受苦,都不**们的事,窗子关着我也没让他们打开。”
孟冲闻言忙道:“是是是,冯爷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是小的茹莽了。”
冯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没过多久才又道:“别站在外面了,外面天凉,你们都进来吧。”
“是。”孟冲这才带着王有济进去,等他进去之后守在外面的人还是按照规矩又关上了门,只是这一切却没有上锁。
孟冲一进屋也不急着找冯保,而是先去打开了两扇窗子,边开窗边道:“外边那帮奴婢们不懂事,还是让小的亲自来为冯爷开点窗吧。即便冯爷不喜欢怕冷,可也总要开一点的好,也是为冯爷自己的身子打算,也好顺带着去去这屋子里的霉气。”
“随你吧。”冯保坐在床上并没有起身,手中拿着本书就着屋子里昏暗的光线看着。
孟冲开完了窗才注意到他所在地方,见他在看书,因为是阴天屋子里光线也弱,便不禁道:“冯爷若要看书小的去为冯爷点盏灯吧,仔细着伤了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