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一愣,忍不住轻唤了声“皇贵妃”却听不到回答。只见皇贵妃一个人走着回宫,也不再乘辇。
朱翊钧看着妈妈突然回去,正想上前去拉住她,然而却被冯保给拦了下来,转头不解问:“大伴,你拉我干什么?我要去找妈妈。”
冯保蹲下身来,耐性回答:“长哥要听皇贵妃的话,让李公公先带你去见皇上好不好?等一会儿奴婢就来接长哥回宫?”
朱翊钧又忘了皇贵妃的背影一眼,还有些不确定的问冯保:“那一会儿妈妈也会来接我吗?”
冯保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没错,皇贵妃也会来,不过长哥要记着一会儿可别在皇上面前提皇贵妃来过。”
朱翊钧点了点头:“好,只要妈妈会来。”
冯保又冲着他一笑,转而将他的手交到了李芳手中:“长哥就麻烦李爷了,皇贵妃那里我去看着。”
李芳接过长哥的手,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道了句:“那我一会儿在皇上面前也不提。”
冯保点了点头,看着皇贵妃走远了,对李芳道:“那边还请李爷先进去吧。”
李芳点头,冯保这才转身去追皇贵妃。其实皇贵妃的心思他也隐约猜到了几分,想来也是因为刚才见到了贤妃在此所以心有不悦吧。其实今日李芳会忽然来永宁宫传旨他也吃了一惊,尤其这传的还是皇上的召见,这更让他吃惊不小。自皇贵妃入宫,皇上倒是头一次传召她和长哥一并去乾清宫进见。李芳说皇上挂念着长哥和皇贵妃,这原本也是件好事,只是不想却在这里遇见了贤妃。
李芳走时将乾清宫的一切都交给了陈洪,所以欧阳一敬来之后发生的事他并不清楚,同样也就不明白贤妃为何会在此了。
冯保的疑惑更深,那日李芳请自己拿主意,怎么不让皇上知道贤妃去了皇后那里。冯保让他回去这么回皇上的话,就说是自己到了贤妃的翊坤宫病不见着贤妃人,只是听宫人说贤妃去了御花园。自己随即便寻了去,只是并没有到御花园寻到什么人,等再回到翊坤宫时便已见着贤妃回来了,想来是途中错过了。
冯保很清楚,李芳这么一说这件事倒是和他撇清关系了,而他是为贤妃向皇上说谎,想来贤妃也不会当众拆穿。只是这话本就有漏洞,皇上即便当场信了背后也会让人去查问,到时候贤妃去了哪里皇上不就一清二楚了吗?只是以皇上的性子是不会就这么当场点明的,不过只要皇上心里清楚贤妃偷偷去见了皇后,想必心里自然也会恼她,只是这件事就和李芳无关了。冯保原是这么打算,翊坤宫是
西六宫之一,成祖下旨修建紫禁城时曾命名万安宫,只先帝在时才更明为翊坤宫的。只是翊坤宫与永宁宫分居于皇后坤宁宫的左右两次,如此皇上未免也太抬举贤妃了。
李芳虽有犹豫,但却只是担心皇上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了,并没有怀疑。若不是冯保再三向他保证只要按照自己说的去做,皇上定不会多说什么。
其实越是让人生疑的事,许多人越是不会当场多问什么。只是这话冯保却不便直接同李芳说,因此只能再三担保不会有事。
李芳听他如此说,即便心中仍有不确定但也只能信了。冯保本就是在帮自己,何况现在都已经把话说成了这样。
李彩凤走得倒不快,冯保很快就跟了过去,却只是放慢了脚步跟在她后面,一句话也不说。
李彩凤独自一人走着,自然也不让其他宫人跟着,她知冯保跟了上来,起初本等着冯保开口,却见他一直沉默,走了一段路终停下了脚步,道:“你也不想问问我为什么?”
冯保回答:“皇贵妃想说的时候自会说,奴婢不敢多问。”
李彩凤一叹,忽然回过头望向他:“或许刚才在乾清宫外,也是我太任着性子。既然都已经来了,也应该带着钧儿进去请安问候一句。”她说着说着忽然低下了头,神色有一丝黯然:“其实说句心里话,我也很久没见着皇上了,心里何尝不想念。只是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说到此又是一叹,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冯保闻言沉默,想来定是因为贤妃不快吧,只是嫉妒是女子的大忌,想来这样的话她也不会亲自送出口吧。原本冯保也不该多说什么,只是想到此他却忍不住道:“皇贵妃不用多说,奴婢都明白。只是奴婢刚才同长哥说了皇贵妃一会儿会回去接他,不然长哥也不依啊,还请皇贵妃恕奴婢大胆,擅作主张。”说完便跪了下来。
李彩凤望着他,神色有些复杂,他当真明白吗?那么他又究竟能明白多少呢?还是只是奴婢对主子的讨好。然而很快,她却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猜疑,忙让他起来,一叹:“也罢,你就陪我四处走走吧。刚才也是我不好,不该将钧儿一个人留下,也多亏你了,不然钧儿恐怕也要怪我了吧。”
冯保听她如此说也并不意外,皇贵妃会答应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否则他刚才也不会那么答应长哥了。只是走着走着,冯保却又忍不住问:“皇贵妃一会儿回去可要一并向皇上问安吗?”
李彩凤沉默,想了许久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冯保知她犹豫不决,因此也不催着她做决定,只是静静的跟在她身后。
李彩凤虽犹豫,但却终做了决定,道:“只怕一会儿钧儿一耽搁皇上也看不了什么奏疏了,我就还是不去了,等改日吧。何况皇上身边还有贤妃,我也要好好照顾钧儿和尧媛。”
冯保本想说这个时候想来奏疏是还没送进司礼监的,只是听皇贵妃刚才的话似乎是有意避开,看来还是心结难舒,想到此他还是觉得自己还是先不说的好。就等今日的事过了,改日皇上再来吧。想到此便道:“娘娘不去也好,刚才奴婢也同长哥说了,不会将娘娘也来了的事告诉皇上。长哥是娘娘的儿子,自然也是向着娘娘的。”
李彩凤闻言微微一笑:“钧儿倒是懂事,我也可以空闲一些,腾出手来好好照顾尧媛。或许等明年皇上就立了东宫,到时候钧儿有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师傅教导,我也可以更安心许多。”
冯保闻言脸色微变,朝着四周张望了一晚,确定没什么其他人在,这才忙又对皇贵妃道:“娘娘,东宫的事谁都提得,唯独您可万万提不得啊,尤其是在皇上面前。”
“为何?”
“奴婢也不怕同娘娘说句实话,如今朝中有不少官员立主让皇上即可册立东宫,只是皇上的意思却是长哥年幼需再缓缓。其中包括内阁首辅徐阶,也多次为此事向皇上上奏疏,却都一律被皇上驳回。娘娘试想,朝臣这般接连着上疏,皇上即便性子再好也忍不过此啊,想来心中已是十分厌烦了上疏之人,却也苦于不能因此事责罚。娘娘若在此时在皇上面前提及,即便是无心的随口一句,恐怕也难免不会受牵连。甚至更有甚者,皇上还会以为娘娘同外臣勾结,这可是大罪啊。”
李彩凤虽不怎么明白朝政上的事,但也很清楚后妃不得与朝臣有关联。这也是为什么自太祖皇帝起就定下了凡立后妃被来自民间,家中不得有在朝为官或在宫为宦者,否则一律按欺君之罪查处。即便她如今身为皇贵妃,皇上也给她的生父封了个官做做,却也只是面子上的功夫,他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实际权力。
李彩凤虽不怎么明白朝政上的事,但也很清楚后妃不得与朝臣有关联。这也是为什么自太祖皇帝起就定下了凡立后妃被来自民间,家中不得有在朝为官或在宫为宦者,否则一律按欺君之罪查处。即便她如今身为皇贵妃,皇上也给她的生父封了个官做做,却也只是面子上的功夫,他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实际权力。
皇贵妃虽不说话,但冯保见她神色已知她已意识到此事的严重,因此也无需自己多言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皇贵妃道:“你说得不错,这件事我的确应该谨言慎行,即便不为了我自己也要为了钧儿。若是真让皇上因此迁怒于我,恐怕钧儿也会被牵连。”
“娘娘英明,奴婢想同娘娘说的正是这个理。”
李彩凤闻言不禁心有感触,对冯保道:“也多亏有你了,若是其他人定然想不到你这么周全。”
“娘娘何需这么说,奴婢为娘娘和长哥着想其实也是为了自己,主子安好做奴婢的才能跟着无恙。其实娘娘也不用担心,皇上并非是不想立东宫,只是也的确顾惜长哥年幼。等到长哥真的成了太子,恐怕也不能像如今这样自由自在的玩了。”
“那倒也是,其实你这么一说,很多时候宫里的孩子倒当真比不过外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