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妾身不说话就是了。”说完就真的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皇上身上。
朱载垕望向欧阳一敬,见他抵着头,不禁道:“好了,刚才都是贤妃不懂事,你就别跟妇道人家一般见识,你刚才想说什么,现在都可以说了。”
“臣......”原本皇上问话也是要抬头回的,只是欧阳一敬刚一抬头,却又看见了眼前的一幕,不禁羞恼难堪。但这在夫妻间却也是常事,自己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这么一来他便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只是格外紧张,目光游离不定,却也不敢直视。
朱载垕见他如此已是意料之中,却还偏道:“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有话要同朕说吗?”
“臣……”欧阳一敬刚一望过来便忙别过头,一时间竟紧张得流出汗来。偏偏这时,贤妃的笑声又传入他耳中,“皇上,您瞧这天儿也不热,欧阳大人怎么就出了这么一身汗了?”
“不许多嘴。”朱载垕虽怪,但话语中却听不到半分怒气,“朝廷命官岂是你一个妇人可随便议论ed的。”
江氏微微一笑:“臣妾不说话,臣妾就坐在这里等着皇上。”
朱载垕也不看她,目光又落到了欧阳一敬身上,果然见他额头上的汗已开始顺着脸庞下滑,神情更不自在。朱载垕却明知故问:“你这是怎么了?出这么多汗可是身子不是?可切莫有什么,既然如此,朕便准你今日先回去休息,你的事改日再说吧。”
“可……”欧阳一敬刚要说什么,可一抬头目光撞上了皇上和贤妃如此亲密的坐着,顿时忙低下头不再看。原本今日,他也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让皇上同意的,所以才选择了这么一早入宫,就是想趁着贤妃不在。前几次他同皇上力争罢免高拱在朝中职务的事,贤妃也是在旁如此,实在让他站立不安,慌乱之余也有些失了分寸,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因此也只能作罢。只是今日忽然又故技重演,他一时间倒有些想不明白,没有皇上召见,贤妃自己为何会突然来了这里,而且还不偏不倚,恰巧是这个时候?若说是意外,恐怕这意外也来得太机缘巧合了吧?只是他虽有此人却也想不明白其中缘故,因此也只能作罢,被迫无奈的退了出去。
欧阳一敬就这么走了,朱载垕才终于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似乎害怕他忽然后回去而后返一般,依旧提高着警惕。不过等了一会儿,的确不见欧阳一敬再回来,他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心想自己这个皇帝当得也是窝囊,连一个小小的言官都对付不了,看来今后还是不要轻易让这一类的人入宫觐见,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再闹出这样的事来呢。想到此他忽然才想起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刚才注意力在欧阳一敬身上他倒还不觉得,只是现在让她坐得久了倒觉得有些腿麻了。
不过还不等他说话,江氏已经察觉到他的神色,和忽然紧皱的眉。一下子便很自觉的站了起来,语气不再如刚才般带着几分娇嗔的味道,而是平静如常,道:“刚才妾身有冒犯了,还请皇上恕罪。”
朱载垕摇头:“你请什么罪,说到底刚才的事还多亏你。对了,朕变为召见你怎么会突然来了?”
江氏回答:“妾身时刻谨记皇上的话,若无召见不能轻易来乾清宫见皇上。只是刚才......”她的话忽然停顿在这里,走到御案前朝着皇上跪了下来:“妾身听闻欧阳一敬入宫,便担心皇上为此忧心,所以妾身就自作主张的来了。妾身并非有意违抗皇上的旨意,只是虽是担心皇上却也不是理由,所以还请皇上责罚。”
“你倒是说得头头是道,能言善辩倒是胜过朝中许多大臣。可惜你是个女儿家,不然说不定还真能成了这言官中的一员呢。”
“妾身不敢,妾身自知身份,也知能有今日都是皇上的恩德,自当谨记皇上的话安守本分,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妾身原本不应议论朝政,只是在皇上面前也不能不说句实话。若是只有辩才而无忠敬君夫之心,实在不当为人臣,妾身一介女流尚且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欧阳大人却......不过话虽如此,还请皇上体谅,即便今日欧阳大人再有什么触怒皇上的举动,他的出发点却都是为了储君,有此理由,即便他如何犯上都会理所当啊。而皇上若因此处置了他,恐怕只会遭到外人非议。”
朱载垕沉默,贤妃说的话倒是十分有理,从陈洪第一次带着这个女人进乾清宫开始,他便察觉到这个女人的不同。不过好在她只是个女人,否则他也不敢就这么利用。朱载垕不止一次怀疑她的身份,这样既知书理又能如此看得透朝局的女人实在是凤毛麟角,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身份背景,那便只能是因为她太聪明了。不过朱载垕却总觉得事情不这么简单,这个女子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过陈洪也说过她的身世,倒是平淡无奇,原本从前有什么朱载垕都会让冯保命东厂的人去查。只是如今贤妃的事本就隐晦,除了他与陈洪、李芳和贤妃本人外就没其他人知道了,冯保和陈洪本就是死对头,若真有什么也不能让冯保第一个知道,不然指不定还要利用此事做什么文章。
如今朝中能为高先生说得上话的已没几个人了,若是没有了陈洪他倒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让高先生再回来了。郭朴给的办法倒不是不行,只是非等到时机不可,而这个时机目前也只有陈洪能帮他创造出来。所以好奇归好奇,这件事朱载垕在冯保面前倒从没提过,不过有这个心结在,他对贤妃自然也只是做个样子,不敢过于亲近。倒是只留过她在乾清宫一次,其余也只是白日里人前做做样子。
原本陈洪将江氏带来的时候说的也是为了挡住朝中言官,那时朱载垕正为以欧阳一敬为首的言官集体上疏要求罢黜高拱在朝中的全部职务头疼,陈洪这不是办法的办法倒当真是救了一时之急。也得亏陈洪想得出来,知道那一帮立主罢黜高先生职务的言官都是些书呆子,表面上永远是一副道貌岸然,见不得一点这样的亲近东西。而自己既是皇上,又是在乾清宫中同自己的嫔妃调笑,他们自然说不得什么。只是往往如此,还不等话说完就会急着离开,这也还多亏江氏会说话。只是如此一来,江氏在外也难免会落下妖媚惑主的骂名,若不是为了补偿,朱载垕也不会就这么直接封她为妃。
江氏听皇上不说话了,顿时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忍不住道:“妾身多嘴,不该枉议朝政,还请皇上恕罪。”
朱载垕还是沉默,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江氏一时间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只能跪在地上埋着头,一颗心却扑通直跳的厉害。终于又过了一会儿,皇上才终于开口,好在语气是平和的,才让她松了口气:“起来吧,说起来这件事还要多亏陈洪,是他让人去找你的吧。”
“皇上英明。”
“他人呢?”
“陈公公现在就候在殿外,陈公公也因为刚才的事害怕皇上责罚,所以一直不敢进来。”
“不进来就以为朕不能罚了吧,去叫他进来吧。”
屋中没有其他宫人,江氏也知皇上是让自己去,于是也只能应了声“是”。接着便起身去门外,很快就带着陈洪进来。
陈洪这一次进来,虽知事情已经解决,刚才他亲眼看见欧阳一敬出去。不过想来自己刚才忽然就这么跑了,皇上心里未必就没有不快,指不定要处置呢。于是一进来便立刻跪在地上:“奴婢陈洪拜见主子,奴婢有罪还请主子责罚。”
“你倒是乖觉,这么快就自己认了。”
江氏本想开口为陈洪说话,却见皇上还有话要说,于是已到嘴边的话又一下子都咽了回去,只听皇上道:“不过你倒是聪明,今日若没有贤妃朕恐怕真的难对付此人。”
陈洪闻言却并未喜悦,反而面露惶恐:“奴婢不敢居功,奴婢为主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那你可知道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可贤妃来之前欧阳一敬又到底对朕说了什么?”
陈洪听着皇上的语气,显然还有怒气未消,但皇上问话也不能不回答,只能格外小心道:“奴婢不知,不过奴婢知道奴婢不该就这么擅自出去,将主子一个人置于险地,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说完便自行当着皇上的面掌嘴,每一下倒落得用力,没有来半点虚的。他很清楚即便自己有功恐怕皇上也有刚才生气,所以这功是一点都居不得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