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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圈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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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管家闻言不尽皱眉,“何必要如此说呢,老爷即便回了安阳,那也是以大学士的身份戎马回乡,那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又有谁敢因此轻看了老爷,何况老爷若不说,他们只会当老爷在朝中还有权势,巴结都来不及,岂有冷眼作践的理。”

郭朴闻言又一笑:“你这倒是句实话,其实老实说,我可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回去以后我就闭门谢客,那些官场上的人我一律都不见,省得扰了清静。”

“那恐怕只能为难小人了。”

郭朴闻言不禁问:“此话何解?”

管家一笑:“老爷想不见可来拜访的人定不会少,小人可不都要一一替老爷拦着吗?到时候既要让他们回去,又要不得罪人,现在想想都觉得头疼。”

郭朴听了这话笑得更厉害了:“没错,到时候可当真是有得你忙了。”他这一笑过,也觉得心情顿时畅快了许多,不禁道:“赢了,该收的也都收拾完了,看看人都到齐了没有,若齐了也不要再耽搁了,走吧。”

管家应了声“是”,依照老爷的吩咐点算过了人口,确定一个不差后才又过来回话:“老爷,都到齐了。”

郭朴闻言点了点头,却也不再发话说出发,而是在那里愣神,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管家在一旁已然猜到了几分,却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着老爷再发话。只是老爷久久不开口,倒是让他也不免有几分焦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老爷可是要走了?”

郭朴依旧不回答。

管家又等了一会儿,才再试探着问道:“老爷可是在等韩姑娘?老爷若真想在临走前叫她一面,小人这就找人去请去。”

果然郭朴一听这话就回过神来,忙摇头,却是道了句:“时候也不早了,再不行就天黑了,走吧。”

“老爷真的不打算再等了?”管家忍不住问。

郭朴犹豫了一下,但却还是终究摇了摇头,坐上了马车。管家见此虽有无奈,但想是老爷自己决定的,想来也是天命吧。

郭朴虽上了马车,但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惦记,他说不说,可等到马车前行之时却还是忍不住将车帘掀开一个小缝向后望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期待,只是这么一望出去却一个人也没看,果然月娘还是没来,想到此他不禁暗叹,放下车帘,重新坐了回去。

原本这已是决定好的事,原本他觉得自己不会后悔,只是事已到此心中却忽然萌生悔意,只是即便如此,他也很清楚,既已走到了如今这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马车朝着城外而去,郭朴虽特意吩咐过下人不要招摇,只是这么大的队伍难免会引人休息。

不过这些都无妨,反正也没人知道这走得是谁。

马车刚到了城门却忽然听了下来,郭朴顿时意识到什么,心里不禁有几分紧张。他猜想是来了什么人,否则马车不会突然听下,可是这来的究竟是谁呢?是月娘吗?

他正想到此,忽听车外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

“谁来了?”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郭朴就忍不住先问了句,果然听管家很快回答,“是张阁老。”

“太岳。”郭朴听到是他,心里却不免有些失望,但也不应该就这么让张居正在外面等着。原本他该下车的,只是想了想也不远引人注意,加上车里的位置也大,于是便让管家让张居正上来说话。等到张居正上车后,又吩咐管家先让其他人等等,再把车全都停到路旁,不要在路中间挡着。

只是他刚一吩咐,却听张居正道:“不必了,我也不想耽误你的行程。就让马车往城外走吧,走到西里亭时听下,然后我自己再想办法回答。”

“西里亭回城马车至少要半个时辰,何况你还是步行,这可不行。”

张居正道:“质夫也不必为我担心,我来至少就已经在那里安排了人,想来现在马车已经到了那儿了。”

郭朴听他有备而来,的确也放心了许多。

张居正今日倒是先准备好了来的,这倒也符合他平日里的作风,所以郭朴听到这话也并不觉得奇怪。便让管家照他说的去做,就这样一行人又启程。

张居正今日来见他也是穿着十分普通的便装,和一般的平民百姓没什么区别,只是举止间却透露着一股不凡的气质,倒是让郭朴看了他这身装扮,忍不住道:“太岳当真是天纵英才,即便混入泥沙也难掩本色。”

张居正闻言却不尽一笑,自嘲道:“什么泥啊沙啊的,我还不是凡人一个,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神。何况我若真的有本事,就可以让和肃卿还有这许多人都不用走了。”

郭朴闻言不禁一笑:“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你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你心里又何尝不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即便不舍但也不得不舍。”他拍了拍他的肩,一叹:“其实最难过的莫过于皇上,我们再怎么难又如何能比皇上还难?其实这一走我心里最对不住的就是皇上了,所以不怕给你说句心里话。我知徐阶是你的恩师,可是太岳,你也清楚,别看徐阶身为首辅,在朝廷中有不少人拥戴,可是在对皇上的事儿上,他不如高拱用心。”他见张居正想开口说什么,立刻又出言打断了他:“你先别急着出言为徐阶辩解什么,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张居正听了这话才没有开口,只等着郭朴继续说下去。

郭朴语重心长:“其实太岳,你何等聪明又怎么会不清楚,朝中如今以文为大。谁若与他们作对,哪怕是向着皇上也定会被唾弃,只是向着皇上的事儿又有几件不与他们的意见相悖呢?”

张居正沉默,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清楚,只是在其他人面前从未开口说过而已。

郭朴越说心中感慨越多,这些年他看着朝局的变化,很多事心知肚明,但却碍于身在局中,因此有些话,即便是熟悉如高拱他也不曾开口说过。今日既要走,当着太岳的面儿,很多埋在心里已久的东西也忍不住全都说了出来。

朝廷利弊,官场腐败,文官乱政,他越说越激动,只是说到最后,无话可说的时候却又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沉默了很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终叹了口气,心中竟有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看着张居正微笑:“这么多年不敢开口说的话,不想到今日竟一下子全都说给了你听。”他见张居正低头沉默,眉头微蹙,便知是自己刚才的话起了作用,不禁又道:“现在底成了我对不住你了,临走还给你说了这么多话,我知道这些话你听着一定刺心。”

张居正摇了摇头:“虽刺心,但又何尝不是实话呢?其实你我都知道,这些都是朝廷之弊,只是要改变恐怕要从根本做起。”

郭朴一听张居正也有同样的想法,不禁问:“你觉得该从哪里?”

张居正听他这么问,又见他神色,顿时明白他也有此想法,他心里的这个念头倒只与恩师提过,却被恩师说成不切时宜,因此他也没有再提。如今遇到与自己想法一致的,如何能不激动,不禁道:“你先说。”

郭朴也同样激动,这个想法他就根本没跟任何人提过,包括高拱。其实不光是高拱,他原先以为恐怕朝中的官吏是不会有一个支持大改,皇上也同样不例外,因为一旦大改就很有可能触及到大明的根基。宁愿无为也不愿去冒险,这也是朝中大多数人的为官之道。只是太岳平日里看着沉默少言,甚至有人道他城府深厚,却不想竟是这么个有胆识敢做事的人。这倒让郭朴一时间对他刮目相看,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是否也同自己一致,却也不愿先开口,害怕自己一说就不灵了,于是道:“不,你先说。”

张居正何尝不是如此想,也想看看他的心思是否同自己一样,原本想一起写在纸上再给对方看,只是车上颠簸不便笔墨,想了想道:“这样,我们一起数一二三,然后一起说出来。”

郭朴也急着想知道,因此听他一这么说忙点头,二人便异口同声的开始数了起来:“一、二、三。”

“三”字刚一落口,二人便接着相继脱口而出。

“改革。”

“改革。”

他们说得如此一致,听到对方的话先是一惊,却很快相视笑了起来。

郭朴忍不住道:“果然,太岳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张居正也笑:“我原以为朝中只有我一人有此想法。”

“我原也是这么以为。”郭朴说到此感触,不禁拉着他的手,“吏制,税收,种种种种,若想彻底根除全都要改。”

张居正点头,也不禁感触:“这一点我们也想到了一块。。”

“不错,让我走之前知道这么一件事,也不枉我......”他说到这里忽然不把话继续说下去了,而是道,“太岳,说到底我还不是不如你,我也只是想想而已,依旧是纸上谈兵。不过我相信你,以你的本事你的作为,总有一日你会坐上首辅的位置,到时候请你一定要好好辅佐皇上,中兴大明。”他说完竟忍不住落泪,一只手松开张居正的手,抬手抹泪,但另一只手却依旧抓着:“恐怕我和肃卿这么一走,皇上今后在朝中也会孤立无援。说起皇上,我心终究有愧,今后皇上还要交托给你,毕竟皇上还年轻,性子也不如先帝果决。所以今后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还请你一定要帮帮皇上,哪怕私底下也好。你我知交一场,这件事也算是我求你。”说完双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张居正点点头:“你放心,我既是皇上的臣子,自然会向着他。”

“我信,只要你亲口答应了我就信,若是换做别人哪怕是徐阶我也未必如此。”

张居正微微一笑,心里却暗叹,其实恩师也并非言而无信的人,看来当真是质夫和他的积怨已深了。只是郭朴这话倒提醒了他,让他想起一件事来:“你也别这么说,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恩师的错。恩师当真是毫不知情,李阁老连恩师也瞒着,就是前几日皇上准许你辞官后恩师才明白的,只是事情却已成定居,皇上的旨都下了,恩师也没法挽回。原本今日恩师是想亲自来送你的,只是又怕和你解释不清楚,便让我替他来送你,顺便把事情说清楚。”

郭朴闻言沉默了一下,却忽然间笑了起来:“无妨,何况今后也见不着了,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他心想徐阶若真有此心为何今日不亲自来?一句害怕自己不原谅如何能让人信服?

只是郭朴虽这么想,但却并不明言。

他们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眼见着马车已到了西里亭了,二人即便心里还有不舍,也不得不相互告别了。只是走时郭朴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太岳一定要记得我刚才给你说过的话,我不在皇上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张居正想了想又忍不住:“今后我若也辞官回乡了,定来安阳寻你。到时候我们再一同品酒,好好畅谈一番。”

郭朴闻言一笑:“别的没有,美酒管够。”然而他停顿了一下,“我倒希望不曾有这么一天。”

“会有的。”张居正说了这话,自己心里也不禁觉得无奈。想了想差点忘了件事,让质夫先等着,自己却先下车去了。

郭朴不明所以,也跟着下了马车,果然见西里亭旁已听着一辆马车,看来是太岳事先安排好的。只见太岳掀开帘子,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最终取出一卷画轴,这才又过来,递给郭朴:“就当是我的赠礼,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值钱的我也拿不出来,还望你不嫌弃。”

郭朴接过画卷,却见是一幅醉酒桃花林图,林中有一老翁靠着一颗桃树席地而坐,手中还拿着壶酒,脸上有红晕,神色也有些迷醉,一幅喝酒醉的样子,倒是栩栩如生。然而让郭朴更喜欢的是这画旁的题诗,正是唐寅的那首桃花庵歌。

“拙作一幅,还望不弃。”

郭朴小心翼翼将画收好:“知我者莫若太岳,多谢了。”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张居正说了这话,心里更觉不舍得,不忍再多留,于是忍不住催促郭朴上路,以免天黑了路不好走。

郭朴也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与他相互拜别过后,便上了马车离去。

张居正走后,郭朴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听着耳边的车轮声,顿时觉得心里很空。没了人说话,他又忽然想起了月娘来,只是觉得有一种情绪压抑在心头,说不出的闷和难受。

月娘当真没有来,而这一别之后,恐怕他们也不会再有能再见面的机会。一想到此,郭朴心中就不禁难过。却也只能感叹命运无常,半点都由不得人。

马车又行了一段,眼见着离京城是越来越远了。然而就在这时,窗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唱曲声。

郭朴一听整个人顿时一震,忙叫了声停,掀开帘子下车,那曲声果然又更加清晰:“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阑。翦不断,理还乱......”

郭朴一下子就听出这曲声,又惊又喜,一把抓着管家:“是月娘,是月娘。”他说着说着,脸上竟留下了泪。

管家见老爷这般,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他虽没听过韩姑娘唱曲,但老爷既如此说那就定不会错的。他虽不知韩姑娘为何会突然来此,按理说今日要的事是不会透露出一点风声的,汤公子就更不会说了。只是即便他心中有诸多疑惑,但见老爷如此,也不禁很快道:“老爷别急,在附近,就在附近呢。”

“找,快去找。不,我自己去。”郭朴说这话时神色中已有掩饰不住的激动,朝着声音便寻去。不光是这嗓音,就是这独一无二的曲子,不是月娘又会是谁呢?

他一激动下几次不稳,险些绊倒在地上,还好被旁边的管家及时扶住,生怕老爷再摔着,因此便跟得更紧了。

原本寻找声音找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郭朴一时慌张下却乱了声,顿时有些找不着方向。这首曲子他也只听过开头,并不知何时会完。他只害怕曲子一完,自己就真的找不到月娘了,他竟一时间忘了可以大声喊她的名字。

管家虽识得方向,但却也只能一步不落的跟着老爷,反反复复的走错了几次,心知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道:“老爷,您就别找了,您跟着我,我带你去。”

郭朴本一时间乱神,一听他这么说忙抓着他的手臂:“快,你快带我去。”

管家忙点头:“好,好,好,老爷就跟着我,小心脚下。”然而说完他又觉得不放心,忍不住道:“要不您先回马车,我去找着了韩姑娘便带来给您看。”

谁知郭朴闻言却怒:“哪有那么啰嗦,还不快去,不然一会儿就真的找不到月娘了。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我要亲自找着她才能放心。”

老爷执意如此,管家也无奈,但知此时若自己再出言阻拦也只会激怒老爷而已,无奈下只能道:“好,老爷跟着就是,只是老爷可千万要仔细些,可别真摔着了,恐怕我们就都走不成了。”

“行了行了,还不快走。”郭朴的语气比刚才更不耐烦。

管家还是不放心,必须要拉着他才肯走,这样老爷若真的摔着了,还有自己这边拽着,也摔不到什么。

好在这声音也大,听得也清楚,管家很快便找到了地方,果然见松树下一个女子背对着这边正唱着曲。管家虽未看到正脸,但光凭身影上的七八分相似,便可判断多半是韩姑娘无疑。只是让人觉得奇怪的,她是只身一人,周围当真是一个其他的人影都没有。

管家见老爷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就忍不住替他开口呼了声:“韩姑娘。”

果然声音顿止,只见那女子回头,看到出现在身后的人也面有惊讶。只是那女子的容貌,不是韩月娘又是谁呢?

“月娘。”郭朴见到她的脸,也忍不住唤了一声,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还说什么,只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月娘却不答,朝着他便走了过来,脸上有泪水缓缓流下。只是她一走到郭朴身前,却忽然间跪了下来:“大人,我求您了,带我走,让我跟您一起走。”

郭朴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却忙将她扶起:“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大人要先答应我。”

郭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答应你什么?”

“带我一起走。”她说得坚定,郭朴听了心中却顿时被触动,一下子就不禁动摇了,沉默了一下,却终于还是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好,我带你走。”

韩月娘一听泪水又止不住流了下来,一时间却还有些不相信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你不骗我。”

“我不骗你,我再也不骗你了。”郭朴说到此也忍不住流泪。

月娘听这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脸上却依旧残留着泪痕:“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就像我刚才找不到你便唱了这曲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听到,我也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她说到最后语气已有些哽咽,一下子就扑进了郭朴怀中。

郭朴也不顾管家还在,伸手便紧紧的抱住了她,虽还不明白原有,但有什么比失而复得的东西更珍贵呢。“我不骗你,我再也不骗你了。”他忍不住在她耳边低声重复着,却觉得胸口的位置已湿了一片。此刻他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宁愿抛下所有,也不愿再失去她。

管家在一旁看着,竟也忍不住暗自抹泪。

(第二卷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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