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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相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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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送过阿绣从永宁宫回来,路上老远便撞见了贵妃的辇轿。他见贵妃就这么回来了,未免也太快了一些,心想定是言官们弹劾高拱的奏疏已递了上来,因此皇上才让她先回宫。想到此,冯保便更急着想要去乾清宫了解情况了。

这原本应该迎上去问安的,今日李贵妃那么帮自己说话,冯保也还没来得及感激。只是他心里现在一直揣着乾清宫的事,也知此刻不是时候,因此便绕了路避开了李贵妃的辇轿,心想着只能明日再抽时间去谢了。

冯保到乾清宫时,老远便见着陈洪在门口。

冯保从他身边而过,也不想理他,便要直接进去请见,谁知陈洪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冯公公这是要去干什么?”

冯保抽回手,神色如常:“陈公公如此体察圣意,难道连这都看不出来吗?我自是要去求见皇上的。”

“诶,等等,冯公公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皇上在里面看奏疏呢,只有李爷一个人在里面,你这会儿进去,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多谢陈公公提醒。”冯保想他既如此说,自己也索性试探试探皇上口风,于是问,“今日内阁的奏疏已经送上来了吗?倒是比往日要早上许多。”

“难道这奏疏就一定是内阁的吗?”

“陈公公的意思是?”

“冯公公心里清楚,为何要明知故问呢?”

二人俱是沉默,陈洪既如此说了,想来这个时候也进去不得。冯保心想,高拱毕竟是皇上的先生,言官们这么集体交章弹劾,皇上又岂有不怒的道理?自己还是先避一避锋芒的好。

他如此一想,便索性和陈洪并肩站在了外面。

陈洪见他已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了,不禁又同他说起话来:“冯公公,你猜猜这今日被弹劾的又会是谁?”

冯保微微一笑,却也不转头望向他:“陈公公以为呢?”

陈洪也同样微笑,却不说话了。他刚才本同李芳一并回司礼监,这几道交章弹劾的奏疏就送来了。李芳不敢先看,便要先送到乾清宫给皇上,自己也主动请了跟着去。路上他趁李芳不备,偷偷将欧阳一敬的奏疏翻开看了一点。他也只看了前面的一两句,看到欧阳一敬是来弹劾徐阶的,也就将奏疏合上不再往后看了。心中却想,早就听闻过这欧阳一敬的名声,那可是言官中的阎王,被他弹劾过的几乎全都罢免。

刚才因为偷看的匆忙,他也没怎么留意这欧阳一敬弹劾徐阶的理由。他不是不清楚徐阶私底下在帮着冯保,所以不论这理由是什么,只要他弹劾的是徐阶,也可顺带打压冯保的气焰。

何况今日联合交章弹劾的并非欧阳一敬一人,这些个言官做事向来是一条心的。既然能选择今早一并上疏,想来这内容也大致无异吧。陈洪想到此便觉兴奋,心想定是高拱有意安排,否则徐阶平日里素来待人和善,再加上位居首辅,言官们如何又会想到来弹劾他?他此刻有意提醒冯保不让他进去,并非好意,而是这个时候皇上说不定真的会见了冯保,到时他一帮徐阶说话,这言官的弹劾不都就白费了吗?高拱虽没有提前招呼过自己,但他既有此安排,自己也应该帮衬着才是。

陈洪越想越得意,刚才那牙牌的事让冯保逃过一劫,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徐阶一旦受打压,冯保就没了靠山,看他今后还如何来同自己争这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至于李芳,陈洪至始至终都没怎么放在眼里。

上次不过是机缘巧合,因此才让他做了这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李芳性子直正,遇事也没多少主意,否则轮到谁也不会轮到他。陈洪这么想,倒忽略了皇上的那层,因此也没有想到李芳之所以坐上这个掌印的位置,很大程度上可能是皇上的心意。

冯保瞥见陈洪面有得意,虽不知他在得意什么,但想来这弹劾的奏疏他是没看的,否则若是让他知道这么多言官联名弹劾高拱,恐怕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他念及此心中更不屑,只想着等一会儿消息公布之后,再来看陈洪的脸色。所以他也不再和陈洪多说什么,二人便静静的候在门外。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李芳出来了。

二人忙迎上去,冯保先问:“李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洪听他问了也不开口了,只等着李芳回答。

然而李芳却焦急的要赶着离开,根本没功夫同他们细说,因此只是道:“皇上命我去传召,急得很,现在来不及多说。”李芳说这话时脚步也没有停下来。

冯保和陈洪本是跟着他走的,只是一听这话,便又都相继停下了脚步。

李芳也不再说,头也不回就离开了,看样子当真是着急。

李芳着急就是皇上着急,所以冯保陈洪对视一眼,又相继望向李芳的背影。等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后,陈洪才先问:“冯公公,你觉得李爷这是去哪儿?”

冯保回答:“自然是去传召了。”

“这我知道,这是难道冯公公不好奇,皇上此刻要传的是什么召,或许皇上此刻又要召见的究竟是谁呢?”

冯保听着他的话似别有深意,但却不愿多想,只是道:“李爷既没说,皇上的心思我们如何能知道?”

陈洪一笑,却又不再说话。他心中已料想,皇上现在这么急着传召,不是去召徐阶是谁。想来也是这么多言官弹劾,皇上一时间也没了办法,只能召徐阶来问问,看他怎么办。通常这样的事下来,最好的结果便是徐阶自行上疏,呈请辞官回乡,如此一来才能平息这一场纷争。虽不知言官为何会集体弹劾首辅,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就是皇上心里一直很看重高拱,若没有徐阶,这首辅的位置定然是高拱的了,那么自己再想坐这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到时谁还会在意冯保,不过是板上鱼肉,任他宰割而已。

冯保心中也如此想,只是他想着皇上此刻召见的并不是徐阶而是高拱。

二人又重新站回了原地,不一会儿,陈洪忽然开口,试探道:“冯公公,你说李爷也没回来,这里面也没个伺候的人,我们是不是应该……”

他话只到此,冯保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道:“陈公公说得不错,不如请陈公公先进去吧。”他并非有意相让,而是很清楚这么多言官弹劾高拱,皇上一时间恐怕也在气头上,此刻谁去都有可能触怒圣颜。

陈洪自然也不傻,只是他想的却是徐阶被弹劾,皇上心里难免有焦躁,否则刚才又怎么会那么急着催李芳去传召。自己说这要进去的话,本也是想让冯保在前面,自己是断然不会往刀刃上撞的,于是道:“冯公公深受皇上信赖,还是请冯公公先进去比较合适。何况谁人不知,这司礼监除了李爷,不就是冯公公你了吗?”

冯保神色微异:“陈公公说笑了,司礼监的秉笔,除了我不是还有陈公公吗?”忽然冲着陈洪微微一笑:“你我既平起平坐,自然是分不得尊卑的。”

陈洪皮笑肉不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在外面等着。”

“等着。”冯保本也不怎么想进去,反正李芳去找高拱,不过是去内阁而已,很快就会回来。

陈洪虽想进去,但也同样如此想,李芳去内阁找首辅,不到半个时辰就定会回来。

二人又各自不语,沉默的候着,果然没过多久李芳就回来了。隔着老远便看见他身后跟着两个身着圆领红袍的人,却看不清是谁。

冯保只觉得其中一人像高拱,另一个人却不知是谁,等到走近却惊讶的发现是徐阶。不过他转念一想倒也不觉得奇怪了,出了这么大的事,首辅跟着来也没什么稀奇。

陈洪却不怎么明白高拱为何会跟着来了,只是高拱从他身边而过时与他对视了一眼,脸上有怒气,倒是让陈洪顿时有些看不明白了。言官集体弹劾徐阶,高阁老该高兴才是,即便不高兴的那么明显,也不至于动怒啊。然而他虽心有疑惑,却还是不能跟着进去,只能和冯保一起继续在外面候着。

二人就这么又等了近一个半时辰,虽听不清里面的说话声,但也不时可以听见皇上的怒责声,却也听不清内容。

皇上平日里性子是最和善的,很少如此动怒,想来也是真的到了气头上。二人即便都各自以为是对方的靠山出了事,但听闻皇上动怒至此,心里还是不禁有忐忑,也想着这件事也不要闹得收不了场才好。

冯保心中的预感越来越不好,陈洪也同样觉得如此,若真触怒皇上,可谁都没有好果子吃。他想高阁老脾气向来耿直,说话也十分直接,可别又在里面触怒了皇上才好。

二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在门口又站了近半个时辰,这时终于见门开了。徐阶高拱一前一后出来,然而却是高拱走在徐阶的前面,快步走下石陛后忽然转头望向徐阶,当众便斥道:“元辅好心性,这样的事都能忍下来,难怪当初可以趋炎附势在严嵩身边,这点我高拱是断然也学不来的。”

李芳跟在徐阶后面,听到高拱的话也不禁皱眉,忍不住劝了一句:“高阁老,元辅也是为大局着想。高阁老若真有什么话,大可回内阁再和元辅好好商量,何必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

“李公公。”高拱打断他的话,态度依旧不善,“李公公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素来觉得李公公也是个忠直的人,怎么这次也帮着那帮乌鸦说话,分不清黑白了吗?难道是身居高位,就辨不清是非了吗?”

李芳一时语塞,心想自己也是好意,可却不想这高拱说话竟如此不客气。但他素来知道高拱的脾气,又知此刻高拱正在气头上,因此自己还是不说话的好。

然而徐阶却转头对他道:“多谢李公公的好意。”再转头对高拱道:“肃卿,这里是乾清宫,有什么我们回内阁在商量。”他的语气不紧不慢,陈洪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禁暗叹,首辅的定力当真了得。只是这么一来事情就奇怪了,原本是弹劾首辅的事,怎么事情下来首辅反倒跟没事儿人一样,而高阁老却气成那样。

高拱虽气不过,但却也知道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也只能暂且压住心底的怒气,冷“哼”一声转头便走。

徐阶也不看他,离开前却是特意先转头与李芳告别。

李芳回礼一拜,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心中更是无奈,叹了口气却也不急着进去,目光落在陈洪和冯保身上,走了过来。

二人见他过来,也都有了精神,不约而同的直起了身子。等他走近,一前一后的称呼了声“李爷”。

李芳点了点头,却问:“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李爷......”冯保刚一开口却顿时被陈洪抢了话,“李爷,我和冯公公也是担心皇上,不知究竟是何事?”

李芳眉头微皱,回望了乾清宫中一眼,宫门还关着,此刻皇上还一个人待在里面。李芳想了想,此时一两句也是说不清楚的了,何况皇上也没授意是否告诉别人,自己还是先进去试探清楚再考虑怎么和他们说吧,于是道:“你们先回司礼监吧,这里的事忙完,我立刻回来。”

他虽没直说什么时候告诉二人,但二人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相互对望了一眼,都点头应是。

李芳也不在外面多耽搁,又进了殿。

冯保和陈洪看着他进去,最后还是冯保先开口,对陈洪道:“陈公公请吧。”

陈洪也不客套,朝着司礼监方向便先行了。

冯保也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走了一段距离,陈洪忽然又忍不住开口了:“刚才高阁老的话冯公公也听到了,不知冯公公可想说什么?”

冯保面不改色:“高阁老向来忠直无畏,皇上也曾多番赞许,赞许高阁老是我大明的忠臣。”

陈洪明白他避重就轻,既然这里也没有外人,索性挑明:“冯公公知道我不是想问这个,冯公公何等聪明,当初先帝在时就得以重用,又何须同我卖关子呢?”

“陈公公夸赞倒是难得,只是我实在是担当不起,试问能进这司礼监的哪个不是才学出众、聪明过人呢?”然而他话虽如此,却很快又问,“陈公公当真想知道吗?”

“冯公公高论,我自是洗耳恭听。”

“一点愚见而已。”冯保心想,既然他非要追问,那自己就告诉他便是,反正这件事已闹到皇上那里去了,即便他提前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于是道,“既然如此,那陈公公可要听好了。”

陈洪也不再说话,只等着他说下去。他怀着一种戏谑的心态,想看看冯保会以为是如何。

冯保却没有多想他的心思,却忽然道:“不过在我说之前还请陈公公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讲。”

“据我所知今日内阁的奏疏还没有送上,那么皇上现下召两位阁老来究竟是所谓何事,陈公公不会一点也不知情吧。”他想自己既要说可这件事却也要留给陈洪来点名,不然他定会疑心自己是如何知道的,自己刚才去送阿绣回宫的时候陈洪和李芳一并留在乾清宫,所以他断定这件事陈洪并非毫不知情。

陈洪虽不隐瞒,却也不把事情全部说出口,只是道:“我只知道是言官联合交章弹劾,其余的就毫不知情了。”

冯保心想,无论他是否真的毫不知情,只要话说到这里就够了,于是道:“那么陈公公刚才可有看到高阁老的脸色,还有高阁老对首辅的态度。陈公公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自然也是知道的,高阁老虽对皇上忠直,说话也不藏着掖着的,但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至对首辅如此。除非......”他停顿了一下,有意打量着陈洪脸色,意味深长道:“唯有祸及自身,恐怕才会如此失态吧。”

陈洪闻言一下子停下了脚步,转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冯保。

冯保见他神色却已在意料之中,因此也不在意,只是一笑:“陈公公是聪明人,未必想不到这一层。”他故意道:“听闻陈公公与高阁老素来交好,既是同在司礼监当值,我也好心奉劝一句,高阁老素来待人不善,恐怕在朝中已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为自身考虑,陈公公还是懂得避忌的好,否则这城门失火难保不会殃及池鱼啊。”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陈洪险些脱口而出,却也顿时意识到这话不能说,否则不是被冯保抓住了把柄,反告自己偷看奏疏吗?

“陈公公何必动气呢,我可是好心为你,你若不肯领情就算了。”他说得淡然,反正此事已成定局,无论陈洪此刻信不信,事实都是如此。

陈洪渐渐平静了下来,也知动怒无益,才道:“冯公公又怎知这被弹劾的不是另有他人呢?”

冯保虽不以为然,但他既这么说了,还是问道:“那么陈公公以为是谁?”

陈洪也不明着回答,而是道:“冯公公好忘性,刚才皇上召见的可不止高阁老一人啊。”

“陈公公的意思是首辅了?”

“这可是你说的。”

冯保闻言却一笑,也不想再和他计较。心知这话荒诞可笑,自己做的事还不清楚吗?怎么会是首辅。恐怕是这陈洪要大祸临头还浑然不知吧,自己索性也不挑明,就先让他这么以为,得意一下,反正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事实如何很快就会明白。

陈洪见冯保不说话,脸上却有笑意,虽不是很明白,但也不想再多说。

二人各自怀揣着心思回到了司礼监,只等着李芳回来。

李芳很快也回来了,回来之前内阁今日奏疏恰好也送到了司礼监,陈洪本想先翻翻,看看今日里面是否还有弹劾首辅的奏本,然而却被冯保阻止:“陈公公,还是等李爷回来再看吧,这规矩可坏不得。”

陈洪只有作罢,内心却已十分不悦。不过心想李爷也要过来拿今日的奏疏,阅过后再呈递给皇上看,想来很快就会过来。所以他也不再和冯保多说,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等着。

李芳一回司礼监陈洪便迎了过去,冯保也站了起来,却没陈洪那般心急。

陈洪忙追问刚才的事,李芳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望见冯保便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要对他们一起说。

陈洪也一并跟了过来,只等他开口。

李芳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起初和二人知道的无意,果然是言官联合交章弹劾。只是这次李芳说了为首的几个人,陈洪只知道有欧阳一敬,其他人倒没怎么注意,这下也仔细听了一番,却也觉得除了欧阳一敬其他人还是没那么重的分量。

冯保也跟着在听,他昨晚也只见了欧阳一敬一人,只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剩下的事便交给他来安排,现下刚好听听他究竟召集起了什么人。这些个御史给事中的名字冯保都不陌生,虽不如欧阳一敬,但也是在朝中说话也有些分量的人。

李芳也只说了几个关键的人物,那些奏疏是联名的,后面还有那么多名字,他也只看过一遍,也不能一一记得。不过这也不是关键要紧的事,最要紧的还是在弹劾的内容上面。

李芳也知道轻重,很快就说到这内容的事上。陈洪和冯保原本也已各自有预料,只是却不曾想这被弹劾的竟是徐阶与高拱两个人。

陈洪闻言顿时懊恼,心里不住埋怨自己,怎么那时不偷偷将奏疏全部看完,只看了个开头,想来这弹劾高拱的事也定写在了后面。若不是自己大意,便能一早知道了情况,说不定现在也已有了对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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