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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京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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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阶既已摊牌,冯保也不隐瞒,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干爹。”

徐阶沉默了一下,心中似有感慨:“说起来,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若能早些,说不定还能想上办法,留上他一留。”

然而冯保却道:“干爹跟随先帝多年,如今先帝去了,干爹自然是心灰,所以去意已决,否则我又何尝不想让干爹留下?这东西,就是干爹临走时留给我的。”说完伸出藏在袖子里的右手,将那串玉印展示给徐阶看。

徐阶用右手缓缓接过,竟有些颤抖,左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拿着的正是另一串一模一样的玉印。他将两串玉印放在烛火下,看着看着竟忍不住老泪众横,嘴里暗道:“真的是他,这么多年了,真的是他啊。”

冯保何尝见过首辅这个样子,但见他说得真有惋惜与悔恨,不似做作。便不由得沉默,站在一旁,想起黄锦的走,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徐阶抬起袖子掩面抹泪,却不住摇头,悔恨不减:“可惜啊可惜,我若能早些知道,也好去送送他。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这些年他可当真帮了我不少忙。好多次宫里的消息,若不是他恰到好处的传出来,恐怕还要发生很多大事。比如严嵩的事,当初也是他从宫里传来皇上的态度,否则我也不敢轻易那么明目张胆的倒严啊,还有一次......”

徐阶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倒没了平日的果断。冯保却也不打断,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他忽然一下子明白,为何干爹临走时会嘱咐自己一定要帮着徐阶。想来徐阶如此,干爹心中的情分也不会比他少多少吧。二人虽并不相识,但这彼此间的情谊,却好过那些面和心不合的人。

冯保想到此,徐阶的话刚好也说完了,于是他不禁将干爹临走时对自己的吩咐都说了一遍。

徐阶听完,原本已抹干的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却更悔恨:“难得他还如此为我着想,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可我却依旧蒙在鼓里。”

冯保忙解释,说干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徐阶沉浸在悲伤和惋惜中,一时也没有追问黄锦是如何得知。其实也心想黄锦是追随先帝的人,何等聪明,即便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过他依旧悔恨黄锦走时,自己竟送也没能送上一程。

冯保无奈,却宽慰道:“干爹对我恩重如山,我又何尝不是送也没能送上一程,只因干爹是随着先帝梓宫出的宫。不过元辅无需如此,但逢祭祀,元辅也还是有机会代皇上去,到时也能再见。”

徐阶闻言却一叹:“也只有等到那个时候了,但愿他身子还康健。”

“干爹身子一向硬朗,何况我也已为干爹好生打点过了,永陵的日子虽不如宫里,但有我在,也没有人敢为难他。”

徐阶一下子拉住他的手,感激道:“多亏你了,我也会再打一次招呼。”

“我代干爹谢过元辅了。”

“何须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徐阶又抬起袖子抹干了脸上的泪痕,又顿时恢复了往常的神色,“你我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知道了也是天意,今后也好齐心共济,一同对付高拱。”

冯保点头:“我与高拱本就有仇,即便元辅不说,我也会想办法讨回来。”

徐阶点了点头,却又将玉印还给他:“此地你我也不宜久留,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私底下相见,否则难免有猜测,今后有什么消息,传到和顺斋便可,你我二人都能知道。”

冯保点头,接过他手中的玉印。听他提到和顺斋,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就是李春芳前次来和顺斋买高仪消息的事,他将事情说了一遍,又问徐阶是否知情。

徐阶沉默了一下,最终摇头:“我也是才听你说起,想来也是因为敏卿的事,石麓才这么警觉。不过高仪这次走得,的确有些疑点重重,冯公公提督东厂,可知情吗?”

冯保只犹豫了一下,便很快摇头:“这件事我也不解,皇上那里也是只字未提,东厂的确消息广,可如何敢去查皇上?”

徐阶也知是这个理:“冯公公如今眼线广,若有什么消息,还请第一个告诉我。”

“元辅放心,若有什么我定不会隐瞒。”

徐阶点了点头,想起石麓的事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石麓那边回去我也好好劝劝,虽然如今时局紧张,但也犯不着这么草木皆兵。何况和顺斋的东西,他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冯保觉如此,点头认可。

徐阶又忍不住嘱咐了他几句李芳的事:“我瞧着李芳心思不深,以他一人之力是斗不过陈洪和高拱的。不过李芳唯一的优势,就是得皇上信赖,这同样也是高拱的优势,所以一时间也是扳不倒的。我知道你想坐这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但是你也听我一句劝,现下千万不要打李芳的主意,高拱他们一定会比你更耐不住,这种事要做也是让他们去做。你只需在旁观望,蚌鹤相争渔翁得利,这次李芳接任司礼监的位置不也是这个道理吗?只是上次皇上是渔翁,这次该换做是你了。”

徐阶这番话说得恳切,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在为他打算,冯保闻言也感激:“多谢元辅,我会留心着。”他也不禁将孟冲的事说了一遍。

徐阶闻言皱眉,不禁担心:“孟冲如此轻易便出卖了陈洪,想来此人也不怎么靠得住。不过你既要用也没什么,只需留心着才好,谨防着被他反咬一口。”

冯保点头,本想将自己今日出宫的真正目的告诉给徐阶,但转念一想,徐阶身为首辅,自然是不希望再有事发生。所以若自己说了,他说不定会阻止,那就治不了高拱了。这么一想,他最终还是忍住没说,只是道:“高拱的事元辅也不用担心,很快他的事儿就来了,到时候皇上也未必能保得住他。”

徐阶闻言诧异:“你这话是何意?高拱他究竟怎么了?”

冯保有意卖关子:“元辅不用担心,不会出大事,只需一日,明日元辅自然会明白。算是帮元辅一个忙,也算是为我自己出一口气了。”

然而徐阶还是忍不住追问,止不住担心。

冯保再三劝他放心,只需等到明日就好,明日他便要给徐阶一个惊喜。

徐阶听他说是“惊喜”,虽有些不安,但想总不会是坏事,也就略微放下些心来,接着便让冯保先回宫,自己也先回府了。

冯保还是回的东厂,待了一夜后,第二日天还不亮便赶着回宫。虽然还未过夜禁,但他有宫里的腰牌,巡夜的军士自然也不敢拦着,甚至见他是宫里的人,一句多的也不敢问。

冯保回宫时时辰还早,他也不急着其他事,先回房换了身衣服。接着就待在自己的房里,哪儿也不去。等到天亮得差不多了,他才准备出门,去司礼监找李芳先探探昨晚的情况。

他推开门,见外面还没有人。抬起脚刚要迈出去,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喊声:“冯保。”

这一声倒当真把他吓了一跳,来得突然不说,宫中除了主子,倒也没有人敢这么直呼他的名讳。何况还是个女子的声音,冯保一转头,只见廊上坐着一个女子,正是李贵妃身边的阿绣。

冯保一见是她,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虚了:“怎么是阿绣姑娘?”他说这话时目光有闪烁,最终还是没有落到她身上。

谁知阿绣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怎么?难道我就不能来吗?还是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冯保忙道“不是”,一时间也觉得头疼,自从入宫后,阿绣也时常会来找他。只是每次却是为一些在他看来并不怎么要紧的事,只是念着阿绣毕竟是贵妃身边的人,冯保也只能耐着性子了。

阿绣见他神色,脸上有笑意:“既然不是,就说明你也希望我来了?”

她眼中有一丝期待,却弄得冯保更不知怎么回答的好,于是便转移了话题:“这个时辰姑娘不是应该在贵妃身边伺候吗?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里来?难道是贵妃有什么事要吩咐?”

谁知阿绣一听就不高兴了,但却不是在生冯保的气:“还说呢,本来今日贵妃要带世子去御花园玩的,谁知皇后身边的月兰一大早又来把世子接走了。贵妃性子好让世子去了,就连问也不多问一句,可我却气不过。从前在王府这样,现在到宫里了还是这样,分明贵妃才是世子的生母。”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像世子是皇后生的一样。”

冯保一惊:“这话可不敢乱说。”

“怕什么,周围又没有旁人。”阿绣说完这话,却又顿时有些心虚,忍不住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当真是没人,这才安心了下来,又嘀咕了一句,“我就说没人。”

冯保见她如此,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姑娘是实性子,可这万事还是小心的好,毕竟人心难测,有些话可断不能随便对什么人都说。”

“你又不是随便什么人。”

冯保一时语塞。

阿绣也不在意他听不听,自言自语道:“只是世子虽年幼,但未必也一点都不明白。我见寻常孩子都是最贴妈妈的,可世子每次去皇后那里都待到很晚才回来。我也是怕贵妃多心,有些话才没有说,我私下里觉得世子对皇后似乎对比自己的妈妈还要亲。”

“这话不说就对了。”冯保皱眉,却又无奈,“若是让贵妃听去了,姑娘不免又要被责了。如今潜邸女眷都已入宫,也都正式册封有了自己的位份,姑娘也不能再称呼世子了,否则让有心的人听了去,指不定要借此做什么文章呢。”

阿绣一听却一喜:“你是在关心我?”

冯保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姑娘是贵妃身边的人,言行举止也都与贵妃息息相关。”

阿绣眼珠子一转,忽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听便是,只是要我听之前,你也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今后不许叫我姑娘。”

冯保一愣,这又是个什么说法?不禁皱眉,问:“那要叫什么?”

“你笨啊,我又不是没有名字。”阿绣见他一下子皱眉,又听了他的问题,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心想这人怎么就这么死板,见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弄得自己也为他着急了,索性就帮他说了,“你不说话我就当是你答应了,下次可不许抵赖。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说完似乎害怕冯保反悔一般,小跑着离开了。

冯保对此更无奈,但转念一想,若真如阿绣所说,长哥对皇后要更亲近一些,那这么一来倒的确是个问题,对贵妃也是大大的不利。

长哥尚且年幼,的确容易被一些小玩意吸引,分不清是非来。只是现在冯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坐,因此也只是暗自记下了这件事,其余也来不及多想,便忙朝着司礼监赶去。

然而他刚走两步,却忽然觉得踩着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忙低下头一看,竟是块牌子。捡起来仔细一看,竟是阿绣的腰牌。心中暗想她怎么如此大意,竟将这么重要的牌子都落下了。阿绣是跟着贵妃入宫的,她虽不属于六局一司,但毕竟是贵妃身边的人,地位可也不比那些六局一司的主事宫女差。所以这牌子,还是十分要紧的。

只是冯保这个时候要赶去司礼监,也不便再去还给她了,也只能先贴身收着,忙向司礼监赶去。

等他到了司礼监,还没进门,便迎面撞见有人从里面出来,险些撞着。定神一看,竟是陈洪。

陈洪见他也是一惊,但惊讶过后面上却有喜色。

冯保见状诧异,还不等他开口,忽然间陈洪回头,冲着司礼监里面大喊一声:“快来人!在这儿呢!”

冯保顿时警觉,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然而陈洪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脸上有得意:“想跑!”

“放手!”他这么抓着冯保的袖子全都皱在了一起,冯保是最见不得衣衫不整的,眉头顿时皱在了一起。

“不放!”陈洪抓得更紧了,还又回头朝司礼监里唤人。

“陈洪!你干什么?”冯保顿怒,“放手!”

陈洪自然还是不放,冯保也不客气了,另一只手也跟着上,要掰开陈洪的手。陈洪打死也不放,二人竟这么扭打起来,一并摔在了地上,谁也不肯松手,就这么撕扯在司礼监大门前的地上。

等到门里人赶了出来,才要上前将他们分开。

李芳也跟着出来了,见到二人也吓了一跳,也不顾旁人劝阻,忙亲自上前分开他们。

二人本谁也不肯松手,但此刻都不得不暂碍于李芳的面子,才勉强松开。却已是掉了冠帽乱了衣衫,连头发也有些乱了。

冯保便整着衣衫便怒视着陈洪,陈洪也不甘示弱的回瞪,还不等冯保开口便先对李芳道:“李爷,您还不快抓着他,省得一会儿他跑了。”

李芳微犹豫,望向冯保。

冯保顿觉莫名,刚才陈洪就说这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昨晚的事被皇上察觉?可即便察觉又如何?难道还要为这事将自己抓起来?

李芳为难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对冯保道:“冯公公,你还是和我走一趟吧。”

谁知这话一落,还不等冯保开口,陈洪便立刻道:“李爷何须对他客气,出了这等事,我看谁还能在皇上面前保他?”说完又是一“哼”,整了整发髻,重新戴上冠帽。

冯保留心着陈洪的话,却不问他,而是先望向李芳,目光中有询问。

李芳有些为难:“冯公公你先跟我走吧,皇上还等着见你。”

冯保知他定是有什么不便当着陈洪说,既然是皇上召自己,自然是耽搁不得的,想想一会儿在路上再向李芳问出个究竟来。想到此便点了点头,就要跟着李芳一同离开。

谁知陈洪却也跟了上来:“我也去。”

李芳只看了他一眼,却并不阻止,让他也一并跟着。

这倒让冯保有些诧异,毕竟是皇上召见,岂能这么说去就去。

冯保想到此,便觉得这事多半与陈洪有关。

既然有陈洪在,索性一路上他也就不问了。他很清楚,即便自己现在问了什么,有陈洪在旁李芳也不便回答。

三人很快便到了乾清宫,一路上陈洪都紧跟着冯保身后,牢牢的看着他,似乎真害怕他突然跑了一般。这倒让冯保有些莫名,但却也不想同他多计较。

等到了乾清宫,按规矩,先由李芳进去。冯保和陈洪要先待在外面,等到一会儿里面传了,两个人才能一起进去。

陈洪与冯保并肩而立,对视一眼却各自轻“哼”了一声,相对别过头。

这里是乾清宫,御前,不同于别的地方。二人即便心中各自对对方不满,也要顾及皇上,什么话也不能在这儿说。

冯保这么等着,心中不免有忐忑,再用余光瞥见陈洪,却见他面有得意,真不知在搞什么鬼。不过冯保一想今日言官们便会上疏弹劾高拱,这高拱倒了他陈洪还能蹦跶几天,心中顿时生出一丝轻蔑来,也更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时,乾清宫里忽然传话,让二人进去。

冯保和陈洪忙依言,在进殿前陈洪却忽然加快脚步,抢了前面的位置。冯保跟在他后面,心中有不屑,也懒得和他计较。

等二人都进了殿,冲着皇上行过叩拜礼后,除李芳外的其他内侍宫女都很自觉的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这会子,殿中倒没有旁人了。

他两却依旧跪着,皇上并没有发话让他二人起来。

冯保低着头,神色有些紧张,心想这么跪着也好,自己也不用费力掩藏表情。

这时终于听皇上开口,却是先问的昨晚的事:“李芳刚才都跟朕说了,你昨晚去东厂了?”

“是。”冯保也不隐瞒,他一听皇上这问,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心想原来是为了昨晚的事,自己早有准备。早知是此他也不必如此紧张,还当真担心陈洪翻出什么花样来。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就这么完了,很快皇上又开口问:“你贸然出宫,用的可是内使的银牌?”

冯保略觉心惊,内使和内侍不同,内侍是只在宫里伺候皇上的,而内使便是奉命去传达皇上诏令的内监。而这内使银牌也不是什么人都有,只有司礼监的秉笔,而且还要经常替皇上出宫传旨的才能留下一块,他那块内使银牌还是先帝在时赐的,只是皇上忽然问这个做什么?内使银牌除去宣旨传诏外不能擅用,否则便有不敬之嫌,其实以冯保的身份,光凭牙牌也可以出宫,于是便回答:“内使银牌奴婢如何敢擅用,自是用的自己的牙牌。”

“真的是自己的?”皇上又问。

只是这么一来,冯保就真的一点也听不明白了。既然不明白,还是不要轻易的回答是或不是,于是道:“奴婢愚钝,奴婢的牙牌自然是奴婢的。”

他回答的讨巧,只是朱载垕神色如常,却也并没有多计较什么,忘了陈洪一言,本想用眼神示意,却见他和冯保一并都低着头,不免叫了声他的名字。

陈洪闻言忙道了声“是”,却依旧不抬头。

朱载垕无奈,只能道:“既然事情是你揭发的,那就由你来给他说吧。”

“是。”陈洪忙一言,看向冯保,不管他是否抬头,便道,“冯公公在宫中多年,又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伪造内监牙牌是何等的罪过。”

冯保听这话,脑海中顿时想起他丢了的那块内官监的牙牌,抬头看陈洪,顿时明白了什么。然而他却不点名,而是试探的道:“陈公公这话是何意?既是在皇上面前,又何必再卖什么关子,有话不妨直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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