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觉得,其实若是李芳来做这个掌印,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看了看已站到门边的高先生和首辅,又看了看已经相对而坐,开始提笔书写着各自题目的冯保和陈洪。他只能在心底无奈一叹,到底如今也只能有这两个选择了。心想自己身为一国之君,说什么天下最大,却连任命一个顺心的人手都不能做主。大局,大局,说到底终究还是要顾全这两个字。
他想到这里,冯保已经放下笔,站起身对他道:“皇上,奴婢写好了。”
朱载垕只点了点头,接着转头望向陈洪。
只见陈洪还跪坐在地上,皱着眉,面有难色。写一两个字便停顿一下。现下听到冯保写完了,便更急了,却还是提不上速度,渐渐的额头有汗渗出。
冯保微垂着头,余光却是瞥着陈洪的,见他神色,不免心中冷笑,更是不屑。
两个方几都设在皇上坐着的御案前,中间隔着段距离,也不知是否是李芳有意安排。只是冯保从这个位置是看不清陈洪所书内容,只是能看见白纸上的字,知道他大致写了多少而已。不过冯保根本没将陈洪放在眼里,即便能看见他也不屑去看。
终于,陈洪也写好了,同冯保一样起身,却因为跪得太久又过于紧张。一起身便觉头晕,向后一倒便又摔在了地上,还好被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内侍及时扶住了。
这内侍是刚才跟着李芳抬了东西进来的,皇上没叫退下,他们便静候在一旁。就这么站着,也不说话,就跟殿中的柱子没什么两样。
陈洪这一摔虽被扶住了,但却十分狼狈,衣服也皱了不说,帽子也跟着歪了。他忙先扶正冠帽,来不及整理衣衫,便朝着皇上叩头,头贴在冰冷的地上就不起来了,只听见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整个人也紧张得直冒热气。
他在御前伺候过这么久,倒是第一次如此失仪,也不知皇上是否怪罪。
朱载垕见他模样倒不怒,只觉无奈。心想着陈洪好歹也在父皇面前伺候了这么久,怎么胆子就这么小?虽说是御前失仪,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自己又不是什么残暴之君,怎么就怕成这样?他越想越无奈,道:“你起来吧。”
然而陈洪却还跪在地上,不知是紧张的恍惚了走了神,还是不敢起来。
李芳在一旁见状,忙过去将他扶起:“陈公公,皇上让你起来。”
陈洪这才顺势起身,却也依旧心跳不减。
高拱看到陈洪的样子,心里也十分不悦。暗想此人当真是没用,胆小如鼠。一个冯保就把他吓成这样,今后又当如何?然而毕竟是他举荐的人,打落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即便再没用他也得力挺。
冯保见陈洪模样,心中冷笑,然而面上却道:“陈公公可要当心啊,别又摔着了。”
陈洪望着他,自然明白他这话不怀好意。
这时高拱却再看不下去,上前三步,道:“皇上,陈公公现在这样实在不宜作答,臣恳请皇上恩准延后作答。”
朱载垕见陈洪额头上还有汗,也觉无奈,便点了点头:“好吧,朕就再给半柱香的时间。”说完望了李芳一眼,李芳顿时会意,亲自将方几上的两道题目收起来,拿到御案前。
朱载垕一一过目,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不禁抬头打量了陈洪一眼,又看了看冯保,却也不说话。
冯保和陈洪没抬头,但高拱和徐阶可都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边的,尤其是看到皇上要看这两道题目了,更是用余光紧紧的盯着皇上的表情,却也不敢直视。
徐阶见皇上神色,倒不是很明白,但高拱看了却心里有底一些了。
朱载垕虽说了半柱香的时辰,但也没让人真的去点香,只是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便又给李芳使了个眼色。
李芳看了忙对冯保和陈洪道:“二位公公,时辰到了。”说完他还特地望向陈洪,关切道:“陈公公可无恙了?”
陈洪摇了摇头,目光中有感激。现下头额上的汗也干了,虽还觉得紧张,却也能不用扶着自己站得住。
冯保倒不在意,他心知李芳热心,自然对谁都好了。他先又在方几旁跪坐了下来,陈洪见状也跟着跪坐。
这时李芳才要将那两道题各自交换了给他们,他先是将冯保的题给了陈洪,接着便要将陈洪的题也给冯保,然而高拱却又在这时开口:“且慢。”
众人又一并望向他,高拱却只看皇上一人,道:“皇上,臣以为当限制这作答的时辰,否则臣等与皇上不就都要等在这儿了吗?”
朱载垕一听也觉有理,不禁问:“先生以为多久?”
“就以三十声为限,时辰一到,他们二人便都不能再作答了。”
“皇上,臣以为不妥。”徐阶忽然也开口,“三十声太过仓促,且不说是否来得及思索答案,就是光写这个答案,是否能在三十声内也是个未知数。”
高拱却不然,又对皇上道:“那便请皇上问问二位公公,答案是否在十个字以内。”他望向陈洪,信心满满的样子:“陈公公,不如就由你先说吧。”
陈洪对皇上道:“奴婢的答案只有一个字。”这个是刚才高拱对他吩咐过的,等到问起答案的字数,实话实说也无妨。
徐阶一听也吃了一惊,刚才高拱忽然说要限制时辰,倒是让他不明白高拱在搞什么鬼。现在陈洪又说这答案只有一个字,通常的诗词经意题目,哪里有答案才一个字的,这道让人不解了。
冯保也同样如此,他虽没看到陈洪的题,倒也在脑海里想是怎样的题目?
而这时高拱又转头望向他,道:“冯公公你呢?”
冯保忽然意识到,高拱这是在给陈洪找提示,所以他道:“十个字以内。”他想九个字也叫十个字以内,一个字也叫,高拱如此他便偏不让他得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