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朴这一日在府中,始终坐立难安。给月娘的信是给了,只是明月楼那边却再没了音讯,这让他担心不已。郭朴原本想差人去问,但想是自己做的决定,既然事已至此,自己若再派人去问不是又把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吗?
想来想去,他也只能连连叹气,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如今什么公文也没心思看了,高拱与徐阶的事也没心思再去想,反正自己也已经去说过了,接下来的事皇上独自一人便可应付。
王氏做好了饭菜,亲自端着送到书房。打量着夫君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了句:“夫君,先吃点东西吧。”
郭朴却摇头:“我不饿。”
王氏见他坐在案旁,旁边烟台中的墨水已干了一大半,便知他还在为月娘的事忧心,忍不住道:“夫君若真后悔了,妾身可以试着去劝劝。”
郭朴本就心烦,听她这么一说,便没来由的动了怒:“你懂什么,不是让你不要管其他的事了吗?”
王氏立刻低下头,吓得不敢说话。
郭朴沉默了一下,见王氏还站在那里不动,终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温和一些:“刚才我有些糊涂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下去吧。”
“是。”王氏不敢再多说什么,像下人一样低着头退下。离开了书房,心中的惊惧才一下子化作了委屈,泪水也不禁流下。她忙用衣袖擦干了泪,可不能让下人们看见了笑话,也不能让夫君再知道了心烦。
想想在这儿提心吊胆的日子,倒不如回乡的痛快。至少在家乡,除了婆母外便是她说了算。自己留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做,还只会拖累别人。想到这里,她又不禁垂泪。还有几日,她小心挨过便是,其实若没有月娘的事,夫君又何至于对他如此?或许再过几日夫君气消了,便能和善一些。她想着,心里也宽慰许多。
郭朴正烦心着月娘的事,本打算着第二日派人去请病,好好休息几日。只是第二日一大早,还不等他的人派出去,宫中便传来了急召。
来传召的内侍只说皇上有急事召郭朴立刻入宫,却也不说是为了何事。郭朴追问再三也没个结果,想来这内侍也是不知情的。既然是皇上召见,自己即便再为什么事烦心也不得不去了。
郭朴跟着那内侍入宫,一路上倒是没遇上什么阻拦。很快便到了乾清宫,见到了皇上。
郭朴依平常面圣规矩行礼,从刚才进来他便已经注意到,皇上紧皱着眉,似为什么事苦恼。那么皇上召他前来必是有什么事要询问他主意,只是除了徐阶和高拱的纷争,朝中又还有什么大事能让皇上急召自己呢?
郭朴既想不明白,索性就不说话,等着皇上先开口。
果然朱载垕很快递给他一个本子,道:“你先看看这个。”
“是。”郭朴话音一落,黄锦忙恭敬的用双手从皇上手中接过本子,递到郭朴面前。这道本子黄锦已看过了,从他看到这道本子的第一眼开始,便已大致猜到了郭朴与皇上的谋划。只是这件事既是帮着徐阶的,他也不用插手,但没想到高拱竟这么难对付。
郭朴接过那本子,仔细一看,看到题头时便心中一紧。上这道本子不是别人,正是高拱。想起昨日自己同高拱说过的话,他今日来上这道本子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皇上既这么召自己来,又让自己看,想必是出了什么岔子。
果然这本子里说的第一件事还是立刻释放海瑞,并恢复其户部主事的职务。这一点没什么异议,郭朴又接着往下看。然而他看着看着却不尽皱起了眉,果然,这问题就出在第二件事上。
他原本是让高拱上疏,让徐阶自己去调查钦天监的事。谁知高拱背地里使了一招,让海瑞一同参与调查钦天监一事。海瑞是何许人也谁都知道,有他在徐阶想再背地里动手脚就难了,皇上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弃大保小也就更难了。想到这里他不禁皱眉,自己果然低估了高拱,高拱果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角色。
郭朴忙跪地请罪:“都是臣的疏忽,臣犯下大错,还请皇上处置。”
朱载垕皱眉:“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朕召你来也是想同你一并商量着,看看这件事该如何解决?这高拱的本子该如何回复?”朱载垕见他还跪着,忙道:“你先起来,就当是将功折罪,你也得给朕拿出个法子来。”
“容臣想想。”郭朴一时间也想不出妥当的应对,正为此事犯愁。
这时,黄锦开口了:“皇上。”
朱载垕和郭朴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他,以为他有了主意。
黄锦又道:“这件事本不该奴婢插嘴,但奴婢有一句话也不得不当着皇上和郭阁老的面讲出来。”
“你但说无妨。”朱载垕道。
黄锦望了郭朴一眼,又转头对皇上道:“奴婢觉得,既然郭阁老一时间想不出办法,不如皇上传首辅入宫也一同商量着对策。”
“万万不可!”郭朴一听当即否决。若徐阶真的来了,那他在高拱那里就说不清了。自己进宫见皇上,帮着皇上出谋划策是没什么,只是若这么明面的帮着徐阶,那高拱定会以为自己以成了徐阶的人,到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黄锦闻言却道:“为何不可?难不成是郭大人觉得首辅也没能力解决得了这件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小人愚钝,请阁老赐教。”
郭朴自然知道黄锦话中的意思,他这么耗费心思的想拉元辅进来,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他这么做显然是在帮着徐阶的。只是黄锦在他眼里本是个几处逢源的人,除了皇上外,郭朴还真没想到会有人拉得动他,看来徐阶果然不好对付。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朱载垕便道:“朕也觉得这件事不妥,若让高先生知道了,还以为朕也偏帮着徐阶,平白生出些嫌隙来。朕倒不想和高先生有这样的误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