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新航以为汪大骏只是说说而已,不料他色迷心窍,一连数次向他提起这件事。只要没有别人在场,他总会提起他的艳遇的,并且每次讲都有新内容。比如说,这是老天的安排,如果不成全这份“姻缘”,就是对上天的不恭。
他的一番话把参谋长说活了心,要去看看这位让团长大人爱得死去活来的美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直到第三天,当最后一批给养送到了军营,按理说该开拔时,汪大骏沉不住气了。他找来余新航,求他帮忙,成全他和“梦中情人”的美好姻缘。余新航看他痴迷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为他一试。
这天,三个军人出现在同安堂。先生定睛去看,发觉马弁还是那马弁,长官已不是先前那一位了。
“汪团长久慕贵千斤姿才,欲结为百年之好,不知先生意下如何。”余新航坐下,直奔主题,说明来意道。
先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小女年幼,正在读书。婚姻之事,不想操之过急,还请长官见谅。”先生婉言谢绝。
“先生,凭汪团长的势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若招他为婿,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余新航不遗余力地鼓惑着。
先生厌烦之心陡增。
“大敌当前,军人理当浴血疆场,报效国家,不该贪图享乐。你们这样做,对得起国家和民众吗?”先生终于按捺不住,吐出心中之言。
余新航脸红了。
“这么说,你是不给面子喽。我劝你放明白些,免得后悔。如果你不答应,我只好回去复命了。”他站起身,要走。可是他并不甘心就这么尴尬地离去,回过头来,恶狠狠道:“只要是汪团长要做的事,没有他做不到的。”说完,冲马弁一挥手,扬长而去。
先生呆坐着,久久回不过神来。他勉强诊治完剩下的患者,闷闷不乐走进后宅。
“是这样。”待余新航汇报了事情的经过,汪大骏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他恨恨地说:“这个不识抬举的老家伙!”他有些恼怒,在大帐中反复踱着步,思考下一步该做何打算。过了一会,他像是作出重大决定似的,走到余新航跟前,对他耳语了一番。
“什么?”参谋长惊诧得几乎跳起来。汪大骏立刻安抚他:“抢了人,一走了之,有谁会追究我们不成,这兵慌马乱的。”汪大骏拉他坐下,向他面授机宜,参谋长勉强同意。
“参谋长,你为我办成这件事,我在师座面前保举你。”他靠在藤椅上,闭上双眼,发出无耻的笑,对就要走出帐篷的参谋长说到。他的声音很低,但参谋长都听到了。
整个一个下午,先生都在闷闷不乐中度过。他关闭诊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冥思苦想起来。他的思绪纷乱无章。他想了许多,可怎么也捋不出个头绪来。
“现在的怪事真是多,国家不分敌友,对侵略者一再退让,直到敌人打进家门。”他哀叹泱泱大国无力挽狂澜之人,让黎民百姓受尽了罪。“更有甚者,侵略者还没打进来,自己人倒先作践起自己人来了。”他心绪烦乱,站起身踱步,一眼看见桌上的点心盒子。他怒不可遏,举起来,重重地掼在地上。盒子开了,点心撒了一地。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有什么罪,女儿有什么罪,要遭此大难。他忽然想起“佛隐寺”为他卜的那一卦,“难道说应验了不成。”他想起军人临走时扔给他的那句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去找阿婆和管家。
夜晚,阿婆备了一桌酒席,一家人坐到桌旁。先生扫视众人,长叹一声,黯然说到:“琬儿,家里出了便故,你得出去躲躲。”
“阿爸,”阿琬听罢,呼唤阿爸,嘤嘤地哭泣起来。
“唉,”先生长叹一声。“都怪阿爸不好,无力保护你。”他很伤感,言语间表现出无奈来。“琬儿,不是阿爸心狠。我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你阿妈交代呵。”
阿琬啜泣着。饭厅里弥漫着悲哀和不祥的气氛。
“琬儿,你从小没吃过苦,独立生活能力差,送你走我也不放心。我想让阿浦和你一道走。”他把目光转向爱徒,征求道:“你意下如何?”
阿浦点头应允。
“你们要好很久了,阿爸也已知道。不如今晚由我做主,把琬儿许配给你,不知你愿意不?”阿琬听罢一席话,伏在阿爸的肩头上,哭得更厉害了。阿浦郑重地点头应承。
“阿浦妈不在,就由阿婆代替,今晚为你们成亲。你们原本就有感情,也算是自由恋爱,今晚加上父母之命,你们就圆满了。明天你们就走,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先生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鼻子一酸,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阿琬哭得更凶了。
“琬儿,浦儿,给你阿爸磕头。”阿婆提议道。一对新人站起身,跪在先生脚下,恭敬地磕头。先生黯然领受这一拜。然后,新人转向阿婆,恭敬地磕头。“我就代浦儿妈,受这一拜。”阿婆道。“好孩子!”她扶起一对新人,抚摸他们的头,疼爱之情溢于言表。阿婆想到,两个孩子都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对他们的感情很不一般,看到他们能走到一起,感到十分欣慰。
“你们喝交杯酒吧。”阿婆说。
他们端起酒杯,把胳膊缠绕在一起,一饮而尽,喝下交杯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