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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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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进入盛夏,整个镇子像个大蒸笼,酷热难耐。

天井下,伙计们一动一身汗,不得已,减少劳作,歇暑纳凉;阿婆晓得此时最需解暑饮品,于是烧制大量凉茶和绿豆汤,供大家降温消暑,送到天井下,也给先生送了一些,

先生却歇不得,他在诊室里挥汗如雨,接待各方患者。

一个汉子走下遇仙桥,进入同安堂。他身背行囊,大汗淋漓。

阿浦以为是患者,把他迎进诊室。

进入诊室,那汉子瞧见先生,亲切地唤了一声。

诊室里没有患者,先生手摇蒲扇,正在品茗闲坐。

“你是……”先生只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我是阿根啊,去年到您府上治病的那个……”那汉子从肩上卸下行囊,撂在地上,自我介绍道。

时隔一年半,先生还真有点认不出了。待那汉子报上姓名,先生方才想起。

“哦,原来是你。”

先生请阿根坐,和他聊了起来。

“去年那几副药吃下去如何?说好了不见效半年后回诊,怎么一直没见你回头?”先生问道。

“先生,我来正是向先生报喜的。内人吃下您开的那几副药,大见成效,年前怀孕,目前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阿根喜形于色,向先生报喜道。

先生听罢,很为阿根高兴。

这时,走进一位患者,先生忙于诊治患者,叫阿浦领阿根去内宅。

阿浦把阿根领至后宅堂屋,阿婆、管家和阿琬闻讯,纷纷过来与之相见,一时间气氛异常热烈。

阿琬问:“阿根哥是一个人来的吗,阿嫂呢?”

阿根道:“是一个人来的。你嫂嫂有身孕在身,行动不便,叫我一个人来看大家,她叫我向大家伙儿问好!”

众人听说阿根媳妇儿已有身孕,莫不为之高兴。

阿根把行囊打开,一面往外拿土特产,一面道:“这些是内人让我带过来的,给大家尝尝,不值钱的。”他一脸憨厚,说话实在。

众人看时,晓得是些莲子,芦根和竹笋什么的,纷纷说好。

这时,阿琬注意到阿浦呆立一旁,忙说:“阿浦,来认识一下阿根哥!去年春节,阿根哥来同安堂,你没见到吧。”

阿根把手伸向阿浦,问道:“这位是……”

“他叫阿浦,是去年上秋先生收作徒弟的。”阿婆回答道。

他们的手握在了一起。

众人又聊了一会,阿婆说她灶上正烧着凉茶,要去照看一下,又说午饭还没做得,便匆匆告辞而去。

临近晌午,先生送走最后一位患者,来堂屋和阿根相见。一时间相谈甚欢,气氛又热烈一回。

中午时分,阿婆把一桌丰盛的午餐端上桌。众人看时,餐桌上已是琳琅满目,花样翻新了,且以熟食果蔬为主,多数为清凉解暑食品。为着阿根的到来,阿婆特意多加了几个菜。

这几日阿婆努力在为大家改善伙食,她晓得天气热,先生和伙计们都很辛苦,便想叫大家吃好。

众人坐下吃饭,管家安排阿根坐先生身边。先生叫拿糯米酒来,道:“无酒不成席,今儿个阿婆受累做了这许多菜,正巧阿根到来,该开怀畅饮才是。”

众人见先生好久未曾这么高兴,纷纷进言助兴,饭堂一时气氛爆棚。

作为一家之主的先生,首先讲话,他端起酒杯,劝饮阿根,欢迎他的到来,众人陪酒,举杯同饮。

几杯酒落肚,饭堂的气氛愈加活跃。阿根回敬先生及众人,道:“此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来为感谢先生的送子之恩,”他把酒杯端向先生,“二来为兑现承诺,接阿琬妹子到乡下去玩。”

众人听罢,纷纷称道阿根重情重义。“想那素未平生的一次求医问药,却能再见,情义实在非凡。若是其他患者,有几人晓得回访同安堂,感先生救治之恩?!”由此觉得这份情意真的不一般。

“家乡境况如何?”待寒暄过后,先生问阿根道。

阿根答先生:“年景还不错,收成也还好,只是租税比往年加重了。”说罢,补充道:“国家有难,租税名目多也是正常的。我来的路上,看到的尽是军队调防和修筑工事的景象,看来战争真的离我们不远了。”

先生道:“形势是很紧张,战争迫在眉睫,好像不可避免。”

阿根与先生的谈话,说得众人不免心情一时沉重,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国家危难之际,是应该全力以赴。各地征兵气氛热烈,适龄青年纷纷应征入伍。我过了服兵役的年龄了,不然,也要上战场,与侵略者拼个你死我活。”阿根表白道。

众人很赞阿根,先生更是赞许有加,道:“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国家有你这样的臣民,不愁打不跑侵略者。来,干了这一杯。”说着话,两人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伙儿放下杯筷,开始畅谈。阿婆道:“来年你们的孩子就出生了,到时你和媳妇儿抱着孩子一道来,让我们看看小家伙的模样。——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阿根回话道:“等孩子出生,我是要再来的。先生的送子之恩,我还没报答呢。来时老娘嘱咐我,让我见了先生一定要先谢。——送子之恩,在我们乡下,是十分看重的。”

先生听罢,忙谦逊地摆手。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阿琬接过阿婆的话,说道:“要我说呀,一定是个男孩。哥嫂盼子心切,一定会感动上苍,将宝贝儿子送与哥嫂的。”

大伙儿听了,都奉承阿琬,说她说得有理。”

阿根更是高兴万分,憨厚地说:“妹子的话真受听,哥嫂谢你了。借妹子的吉言,我李家一定会接续上香火,人丁兴旺的。”

他的一席话,让众人听了又欢笑一回。

“妹子,”阿根对阿琬道:“来时,你阿嫂嘱咐我,让我一定接你到乡下去住几天。明天我就走,怎么样,跟我去乡下吧。”

阿琬听罢邀请,莞尔一笑,未置可否。

先生接过话来,道:“今年恐怕不行,阿琬忙于报考大学,来年再说吧。”

饭桌上气氛热烈,不觉已过去两个时辰。大伙儿酒足饭饱,仍谈兴未尽。众人又叙谈了一会方散,管家为阿根安排寝宿,阿根当晚下榻后宅,歇息一宿,于次日晨回籍,不在话下。

阿根走后,先生心情沉重,郁郁寡欢。管家以为是先生重情与阿根惜别之故,故不问缘故,不料先生道:“此次与阿根重聚,不似初次相逢快意。我有不祥预感,下次与阿根相聚之日,必是莅临灾祸之时。”先生说罢,管家大惑不解,问先生何以有如此奇怪的想法,先生答不出,只说是下意识使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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