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择吉日,歇诊一天,请来“佛隐寺”的两位高僧,一位是淼空长老,一位是智真方丈。黄先生多年布施“佛隐寺”,与佛门交情深厚。
请僧人吃饭很简单,用不着七碟八碗,更不用猜拳行令,只一个时辰就用完了饭。两位高僧被请进客厅叙谈,阿娇奉茶。
黄家的客厅依然保持着老样,一个倘大的中堂,居中是“仙鹤迎春”,左右一副对联,上联曰:处世须行三百善。下联是:传经惟授五千言。
“今日请二位师傅来,是想为同安堂的未来做一个谋划。我老了,所剩时日不多,可同安堂还没有一个可传承的人。祖先留下的这份家业,眼看就要断送在我手里,实在于心不忍。诚望二位师父见教。”黄先生开门见山道。
淼空长老闻罢,沉吟片刻,道:“外界传,同安堂传子不传女,可有此事?”
黄先生称是。
“既然如此,不知施主是如何打算的?”淼空探听口风道。
黄先生端起盖碗茶,劝饮二位僧人,道:“我思忖,与其医术失传,不如收徒授艺,延续祖业,保住同安堂这块招牌。”
智真方丈接过话头说:“传女已属悖祖,传外人当属忤逆,切不可行。”
淼空手捻银须道:“不尽然,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乃是善举,想必祖先会谅解的。”他转向先生,道:“既然打算传给外人,那么女儿也成,总比外人强,不妨一试。”黄先生听罢,不禁道出苦衷:“小女不谙世事,实难当此大任。”
“为什么不考虑养女?”淼空又问。“施主对她言传身教最多,接班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想必先祖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
黄先生听罢,忙说:“阿娇不沉稳,难以担此大任。况且我不想让她受操劳之苦。我对她的父亲有承诺,要让她安稳过一生。”
“看来施主决意要招外人为徒了。”智真道。
“我确有此意。有一伙计,人品学问都好,我有意收他为徒,烦劳师傅为我占卜一卦,也好看出吉凶。”先生说着,报上阿浦的生辰八字。
“此事有违祖训,要三思才行啊。”说着话,淼空站起身,踱到厅堂门口,手搭凉棚,向宅院里张望。片刻,他回到座位上,不无忧虑道:“我观贵宅阴气太重,阳气不足,这是小人得势的征兆啊!”
此话一出,大出先生意料。“小人!谁会是小人呢?”他喃喃自语。
淼空微闭双目,将左手置于胸前,面对阿浦的生辰八字,口中念念有词,右手不停地掐算着。
约一刻钟,他睁开双目,对先生说:“收徒确有违祖训,但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只是要对祖宗多做祷告之事,说明原委,请求先祖谅解。这个徒弟是个贵人,收下他,可平衡阴阳,抵消小人对黄家的危害。收徒授艺可行,虽说一波三折,但事不过三,再行一步,必大功告成。”
见淼空对收徒之事给出肯定答复,先生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又谈了一会儿,两位高僧告辞而去,先生千恩万谢,将两人送至门外。
淼空在走出宅门时,不忘叮嘱先生道:“所收之徒自西而来,收下他,可使同安堂逢凶化吉。”
先生送走两位高僧,回到客厅,反复踱着步,心情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收徒之事可行,忐忑的是关于“小人”的说法。
“谁会是小人呢?为什么占卜收徒之事,会扯出小人呢?”先生一头雾水。
他对“小人”的说法缺乏心理准备,颇感意外。
他第一时间把消息告知阿婆。阿婆甚是高兴,立马去征询阿浦的意见。
“先生有意选你为徒,你愿意吗?”阿婆问道。
阿浦做不了主,不能给出答复。
阿婆见他正收拾行装,准备回家看望阿妈,便说:“我与你一道回家。”
到了家,阿婆把先生的意思说给阿浦妈,阿浦妈问道:“先生是要阿浦做他的徒弟,把独门绝技传给他吗?”
“是呀。不止是做徒弟,将来还要把倘大一份家业交给他呢。”阿婆帮助阿浦妈分析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如果阿浦做了先生的徒弟,就可改变命运,你们娘俩下半辈子的生计就不用愁了。”
阿浦妈喜出望外,道:“这感情好,我们的阿浦烧高香了!”
“这么说,你同意了。”阿婆道。
阿浦妈点头称是。
阿婆转向阿浦,道:“你需想清楚!如果做了先生的徒弟,就不能三心二意再想别的,先生选徒失败两次,经不得第三次。他要的是踏踏实实跟他学艺的人,你愿意做这个人吗?”
阿浦晓得复学无望,若做了先生的徒弟,就可大大减轻阿妈的负担,他和阿妈就可以过衣食无忧的日子了,于是郑重答应。
阿浦妈亲自把儿子送到同安堂,交给先生,以示郑重。至此,大事已决,别无选择,阿浦落户同安堂为徒已成定局。接着消息便在同安堂内传开,不多日便传至坊间。
先生思忖,阿浦母子住阿婆的房子。阿婆住镇西,阿浦不正是自西而来吗?——难道阿浦真是淼空长老说的那个贵人吗?!先生如此想来,不觉心中狂喜,不免又吩咐管家设宴摆席,确定仪式,邀请吴泰伯,晓谕同安堂上下。一时间热闹非凡,不在话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