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村子,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阿琬感到心旷神怡。她黄昏时分到家,村子被金色余晖笼罩,静谧安详,晚晴浓重。
“出去三个月,像离开三年似的。”她对家乡无比眷恋,不禁脱口而出,“家乡变化不小,离开时晚稻刚栽插,回来时都快收割了。”田野被稻穗覆盖,金黄金黄的,她的心有些醉。
她仍沉浸在大学生活的美好回忆中,三个月近一百个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她与每位学员和老师结下深厚情谊,珍珠、周闻,阿兰,还有许多许多。她庆幸结识他们,“人生路上又多了几位好友,情似姐妹的同学和关怀备至的教员。”她特别感慨此次进城邂逅了一场意想不到的爱情,“唉,这个周闻啊,亏他想得出,爱上我这个花谢了的老女人!”她想着,笑了。为城里人的大胆新潮而咋舌。
她推开家门,悄无声息。“好像父子俩都不在。”她想,“房间收拾得蛮干净的,看来阿荣嫂刚来过。”
“阿爸,”随着一声尖利的呼叫,康儿从里间屋冲出。当他看到阿琬时,打了一个愣怔,片刻回过神来,哭喊着扑向阿琬。
阿琬紧紧的抱住他,喉咙有些哽咽,眼眶有些湿润。
“姑姑,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呢。”康儿奶声奶气,用他那特有的方式,表达对阿琬的眷恋。
阿琬坐下,把康儿重新拥入怀里,无限爱怜地抚摸他的头,“怎么会不要你们呢,姑姑想你们还来不及呢!你阿爸呢?怎么不在家?”阿琬问。
“他去乡里开会,可能晚些回来。阿蓉婶子把饭做好,刚走。”康儿汇报道。
阿琬推开康儿,到厨房掀开锅,见做好的饭在锅里盛着,不禁对阿荣嫂心怀感激,同时对自己三个月未曾回来照顾父子俩而心怀歉意。
“你回来了,阿琬,”随着一声呼唤,阿根走进进家门,“听简书记说,你学习结束,今天该回来了。这几日我忙着到乡里开会,没顾上接你。”阿根心怀歉意道。
“不用接啊,你们怪忙的,我一个人轻手利脚的,东西也不多,不用接。”说着拿过旅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书包来,“康儿,这是姑姑送给你的礼物,是姑姑在城里买的,又漂亮,装东西又多。那件旧的不用了,那是你阿爸工作用过的包,又旧又沉。”接着又掏出一件,“阿根哥,快来试试,看合身吗?是珍珠老师帮我选的。”说着,拿过衣服往阿根身上比量。
阿根定睛去看,见是一件料子很不错的中山装,不禁埋怨道:“买这么多东西,又是书包,又是衣服的,得花多少钱!”阿根一面埋怨,一面把两臂向后伸,做出试衣服的样子,“临走给你带的那点儿钱,全花在这上头了吧。又是吃没吃好,喝没喝好,看身体会垮的。”阿根怪怨道,“庄户人,有件穿就得,讲究不起;小孩子上学,书包能装东西就成,也不用讲究。”
“学校的伙食蛮好的。我们发补助,我一个人还吃不完呢,常常接济饭量大的同学。”阿琬很满足,乐呵呵道,“你现在是干部了,怎么能成天老穿那件家做老粗布对襟布衫,不成样子啊,也该有件好衣服,留着去乡里开会时穿;康儿很盼我,我不能两手空空见孩子啊!简书记、阿荣夫妇,还有蓉儿,都有礼物,抽空给他们送过去。”
两人正说话间,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两人向窗外张望,见一行人鱼贯而入,是简玉鑫和阿荣夫妇,一面说笑,一面走进院子。
“阿琬回来了吗?”未进屋子,简玉鑫就问,进屋看到阿琬,方才晓得阿琬真的回来了,“我从地区得到消息,说村医培训班昨天结课,今天上午开结业式。我猜想你若不逗留,今晚该回了。果然归心似箭,没在城里玩两天?”简玉鑫关切地询问。
“也没什么玩的,平时都看了。村里收大秋,需要人手。插秧时我离开的,没出上力,收大秋要补上才对呀,不然的话,挣不足工分,不好意思吃饭啊!”阿琬说笑着。
简玉鑫道:“今晚人很齐,我们好好聚一聚,欢迎阿琬归来,给她接风。”说着将带来的酒和食物放到桌上。
“简书记发财了,这个月工资开了一千多。”阿荣透露道。
“噢,”大家都很吃惊,“怎么会开这么多!遇到财神爷了吧。”众人调侃道。
简玉鑫解释道:“我的伤残退伍军人资格得到确认,证书发下来,工资连发带补,开了这些。今晚我请客,一方面答谢大家,一方面给阿琬接风洗尘,一举两得,呵呵。”
酒菜摆上桌,加上先前阿荣嫂做的家常菜,摆了满满一桌子。阿根为众人斟酒。
简玉鑫首先举杯道:“今天不为别的,专为阿琬接风洗尘。诸位,干了这一杯。”众人盛情难却,一饮而尽。
阿根放下杯,咂咂嘴道:“阿婉离开的这三个月,可让孩子们好想。我亲耳听到康儿和蓉儿两个小家伙私下里嘀咕,说他们的阿婉姑姑这么久不回来,该不是把他们给忘了吧。童言无忌,说的跟真事儿似的。”
众人听罢,都笑了。
大家纷纷询问阿琬学习情况,阿琬一一作答。
“阿琬,”阿根道,“前几日简书记跟我说,他有几个战友建国后调到西北军马场去工作,可能知道阿浦的下落,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很有希望!”
“不用麻烦打听了,找到了。”阿琬平静的说。
“你说什么?找到谁了?”阿根迫不及待问。
“你想找谁?”阿琬反问道。
“你是说找到阿浦了?”阿根惊问。
“阿浦倒是没找到,找到阿娇了。你不是说,找到阿娇就能找到阿浦吗?”阿琬道。
“是啊!”阿根有些兴奋,“怎么找到的?”阿根追问道。
“她现在是地区卫生厅的厅长了。”阿琬道,“结业式上她做总结发言,被我认出来了。”
“哦,”阿根道,“这很好!终于有着落了。听简书记说,解放战争期间,他俩一直在一个队伍上,后来若分开,也一定知道彼此的下落。”阿根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高兴地说。
众人听罢,都替阿婉感到非常高兴。
大家又畅谈了一会,见阿琬情绪不高,简玉鑫道:“时候不早了,阿琬刚回来,想必很累,我们就此散了,让阿琬早点歇着吧。”说着和阿荣夫妇告辞而去。
众人散去,阿琬和阿根拾掇桌子。
“明天我陪你去城里找阿娇。”阿根道。
“为什么这么急,我刚回来,想参加劳动,等过些日子再说。”阿琬道。
“还是尽早去。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如今有了线索,还不该马上行动?夜长梦多啊!”
“有什么夜长梦多的!这么久都等了,还差这几日吗?”阿琬有些情绪,嗫嚅道。
阿根并没有理会阿婉情绪上的变化,道:“宜早不宜迟,还是明天行动吧。”
“阿根哥,”阿琬有点生气,说话的调门也提高了八度。“你为什么这么急于找到他,是要把我扫地出门吗?!你若不爱我,也用不着急着找阿浦,直说算了,我不赖着你!”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我吗?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说这样的话,与泼妇无异!”她惊讶于自己的表现,说完羞愧地低下头。
阿根却出奇的平静,待阿婉把话说完,道:“琬妹,你完全误解我了。我何尝不想娶你,我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外界都说你是个好女人,娶了你就是烧了八辈子高香啊。可我要兑现当年的承诺啊,我是答应你阿爸的。我感觉,先生期待的目光总在注视我,我感觉我对他有份责任,要让他的女儿找到未婚夫,破镜重圆。说出来不好意思,我有时对你胡思乱想,疯狂迷恋你,过后瞧不起自己,觉得不该这么下作,对你存有非分之想对不起先生啊。既然话已说开,也好,这么办,若此去找不到阿浦,回来我就娶你。”
阿根的表白,令阿婉的心稍稍宽慰,同时感到羞愧,觉得自己错怪阿根,不该对他那样说话。“要是找到他,他已经另娶了呢?”阿琬针锋相对。
“不可能,”阿根道,“阿娇结婚了吗?他的配偶是阿浦吗?你难道在城里没有打听吗?”
“打听了,厅长大人的丈夫是个叫江浩的男人。”阿琬道。
阿根有些得意,“怎么样,他俩未曾结婚!说明阿浦还是忠于你,一直在等你。”
“怎么?阿根哥,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你真觉得阿浦没有变心、没有另结新欢吗?他没有娶阿娇,不说明他没有娶别的女人啊!”阿琬深有感触到。
“凭什么有这个感觉,对阿浦公平吗?”阿根质问到。
“凭女人的直觉!你以为世界上的男人都像你这般好心吗?如果换另外一个男人,我恐怕早已经是他的了。”阿琬不知哪来的勇气,直言不讳道,“好,我们明天就起程,去城里,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希望今后不要再猜谜了。我不会输给你的!”阿琬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