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琬回到村上,没有立刻去看阿根父子俩,而是把自己关在卫生室里,郁闷了一天。晚间的时候,想到若不回去给父子俩做饭,父子俩吃饭就成问题了,于是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家给父子俩做饭。
阿根免不了要询问阿琬去城里做客的事儿,“怎么样,你们谈得好吗?”阿根直言不讳问道。
阿琬没有应答,而是专注做饭。
阿根又问了一遍。
阿琬停下手里的活,对阿根道:“不要问了,我们还是管管我们自己的事吧。怎么样,什么时候去乡民政领结婚证。”阿琬不愿谈及受沈月娇奚落的事儿,而是催促阿根尽快去领结婚证。
“对了,阿琬,”阿根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走的这几日,我反复考虑了,觉得我们俩的事儿,还要从长计议。”说着观察起阿琬的反应来。
“怎么,阿根哥,还要计议什么?”阿琬诧异,问道。
“我是说,情况起了变化。有件事儿你不知道,去年春节时,简书记曾向我说起过他对你有好感的话儿,他说他要娶你为妻。当时你在寻找阿浦,我就一口回绝了他。现在想来,你不需要等阿浦了,可以考虑和简书记结婚了。”阿根突兀的说道。
此言一出,立刻惊得阿琬非同小可。她转向阿根,惊愕地看着他,“你......”由于错愕,她说不出话了,“你真要把我送给简玉鑫吗?!你怎么可以这样!”阿琬想起二十年前阿浦曾说过,朱貌堂为了得到她,祈求阿浦把阿琬让给他。一想到这件事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并不是一件东西,怎么可以送来送去呢!”她极为愤慨,质问阿根道,“以前有朱貌堂,现在是你李阿根,要拿我当礼物送人!”
阿根见阿琬生气,晓得自己做得过分,解释道:“哦,我是觉得简书记对我们有恩,才做出这样决定的,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生气啊。再说我要是娶了你,会让简书记怎么想,他该不会觉得我是夺人所爱,半路插一杠子吧?”
阿琬据理力争道:“报恩?报恩就没有别的渠道和方式吗?要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往外送?有这样的道理吗?”阿琬咄咄逼人,直说得阿根哑口无言,“明明是你我爱恋在先,怎么是你夺人所爱呀。是的,他可能不知你我的关系,但不要紧,我可以去向他解释啊。”说罢,仍不解气,气呼呼坐下来,她痛恨阿根遇事没主见,是一个十足的糊涂虫。
饭做好了,阿琬答对康儿吃饭,不搭理阿根。阿根极力找话题和阿婉套词,又找不到合适的,很是尴尬。“是我自找的,我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提这码事儿,简直是脑子进水了!”他不住地反省自己。阿琬吃罢饭,收拾收拾走人,嘱咐康儿完成作业,没有与阿根打招呼道别,这更让阿根感到尴尬。
接下来的几天里相对平静,江浩沈月娇那边没有来人过问阿琬的事情,阿根也不再提让阿琬嫁简玉鑫的事儿,各方面都相安无事。
刚平静了几天,村上又被一件大事给搅得鸡犬不宁,阿根被乡里扣上右派帽子,停职反省了。
原来,乡里动员各村为乡政府提意见,指出乡政府工作中存在的不足和出现的失误,阿根是个直性子的人,指出三年前乡政府命令塘头村修筑的一条水渠,跑了冤枉道,多走了十余里的路,既浪费人力物力,又造成灌溉的低效率。
本来这是一条中肯的意见,但惹恼了乡政府的某位领导,当时正处在大搞反右斗争的节点上,下派给清源乡的右派指标没有完成,于是,这位领导一拍脑门,凑数把阿根打成了右派。
一连几天,阿根情绪都很低落,不说话,也不与人交流,愁云覆顶,一时间人好像老了十几岁。
简玉鑫找到阿琬,表白道:“该说的我们都替阿根说了,可乡里就是抓住阿根的小辫子不放。上乡里申诉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唯有向上一级机关反映,才能解决问题。”
阿琬决定上访,为阿根找回公道。她接连去县里反映情况,县里说,现在正是反右斗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谁要是为其泼冷水,平凡冤假错案,就是和党中央唱对台戏。“谁能担起这个责任!”她接连被挡了回来。无奈,她想到了江浩。“地区是比县还要高的一级组织,那里兴许能解决问题。”可是,一想到要找江浩,她就一脑门子官司,“可阿根的摘帽是个大问题啊,他没有别的亲属,我不帮他谁帮他!过去共患难一同走过,今朝有恩不报枉为人。”她硬着头皮再次去找江浩。
基层反右斗争的现状,深深触动江浩。待听完阿琬的申诉后,他陷入沉思。“你反映的情况属实吗?”他问道,不等阿琬回答,他又交待说,“若属实,先写份材料报到信访局,我责成有关方面研究阿根的问题,着手推动解决,你看怎样。”江浩暗想,基层反右斗争出现扩大化趋势,不妨以阿琬的上访为突破口,扭转基层反右斗争扩大化的局势。
阿琬见问题初步得到解决,向江浩道谢欲离去。
“等等,”江浩叫住阿琬,“我们该好好谈谈,”他重新请阿琬坐下,“上次沈月娇对你出言不逊,我替她向你表示道歉。本来要去塘头村看你们,不料让沈月娇的一番丑陋表演给搅了。我通过清远乡政府了解到,阿根的妻子解放前就被地主老财逼死了,现在他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你该考虑和他重组家庭,给后半生一个交代。”江浩颇为珍惜阿琬道,说完,不忘自我检讨道:“原谅我吧,我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我背弃了我们的爱情誓言,辜负了师傅对我的期望,你骂我吧。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弥补!”江浩像一个负罪之人,沉痛地说,说完垂下了头,“抽空带我去看看师傅的墓。”最后他补充道。
“是的,我是要和阿根哥结合的,”阿琬道“可是当务之急是要把他的右派帽子给摘了,我不希望他戴这么一顶帽子和我结婚。”阿琬表明立场。
“是的,我会尽力办的。如果你反映的问题属实,推翻它,为阿根平反,是很有可能的。”江浩信心满满道,在他说话的同时,心里其实已在暗暗下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做成这件事,弥补自己对阿婉犯下的过失,不枉阿琬对自己的请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