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安顿好邵琮后, 南煜城和秦迹恒没有回到刚刚的对话。
秦迹恒一直若有所思，南煜城则是硬着头皮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果然，人一旦成年了, 困扰就会接踵而来。
不过显然，秦迹恒并没有在生日这天多为难南煜城的意思。
但南煜城非常清楚，这个问题终究会卷土重来。
过了城市这个坎儿还会有别的坎儿，毕竟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人, 迟早有一天都会露出马脚。
南煜城心事重重，做完卷子和练习册后, 就看着窗户外面发呆。
他喝了一口咖啡调节，打算趁着天还不算晚再做一套课外练习。
平心而论，南煜城不太喜欢咖啡。他相对苦的东西更喜欢甜的, 而咖啡需要加很多的糖和奶才能达到他理想的效果。
但是在漫长的独立奋斗的岁月里, 南煜城已经习惯了他。
很多东西不需要喜欢, 更重要的是需要，适应, 然后习惯。
然而，就在南煜城眉头微蹙地将咖啡喝完之后, 他的手边忽然出现了一颗糖：“给。”
南煜城侧过头, 看向秦迹恒手心的那枚包装陌生但精美的糖。
他惊喜地接了过来放进了嘴里, 奶香味顿时在他的唇齿间炸裂开来，将刚刚咖啡的味道压了下去。
“这是什么糖？”南煜城问道：“这个包装, 市面上似乎没见过。”
“自制牛轧糖，是我妈和元姨一起做的。”秦迹恒道：“我刚出生那一阵子, 我妈刚好对设计感兴趣，就自己设计了包装，然后搞了个小牌子。不过实在是有点太麻烦了, 最后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她俩到现在还会经常凑在一起改良配方。”
“怪不得，很好吃。”南煜城连连点头：“如果现在还卖的话，我都想要买多一点囤着。”
经过改良后的牛轧糖香而不腻，里面还有一些花生酥，冲散了咖啡的苦味。
南煜城吃着都忍不住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他边咬着糖，边托着下巴，看着秦迹恒的笑容，忍不住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怎么知道的？”
秦迹恒顿了顿，回忆道：“可能很早吧，但最开始只是有点朦胧的感觉。你秦哥长这么大都没牵过手没谈过恋爱的，我也不懂那些。”
“那你怎么就确定了呢？”南煜城很好奇这些到底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是从哪一天开始，秦迹恒对他的感情发生了转变呢？
秦迹恒轻轻地“唔”了一声：“是从游乐园回来没多久。”
“那么早？”南煜城咂舌：“那你之前说的会发光的人……就是我喽？”
“是啊。”秦迹恒老实地坦白：“那会儿就觉得你莫名其妙的特别耀眼，我也看着特别顺眼，后来被你那么一提醒，我就顿悟了。”
南煜城：……
得嘞，原来是自己挖的坑。
他嘴角抽了抽，继续道：“你到底看上我哪点了？我貌似比起……很多人都不那么显眼吧？”
他这也不是自我贬低，作为一个龙套，他本身就不应该比重要角色要好看，也没有特别鲜明的个性。
他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平凡的大多数而已，这样的一个他，秦迹恒是怎么看上了眼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秦迹恒含了一颗糖，说话有点含糊：“你特好，我喜欢上你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你说你比很多人都不显眼，这些是谁啊？”
南煜城和他说不通。
但那句“你特好，我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就已经回答了很多问题。
他被这么热烈的爱意给打中了，匆忙地“哦”了一声，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可是秦迹恒却没放过他。
不仅没有，他还接着给南煜城洗脑：“那你呢？你对我有没有一丢丢的好感？毕竟哥也是咱们学校的校草，你总该是有点感受的吧？”
南煜城硬邦邦地回复：“没有，不讨厌罢了。”
“嗤。”秦迹恒笑了声：“那看来我还任重而道远咯？我这第一天的表现怎么样，你要不给我评估一下打个分？”
“就……还好。”南煜城不想进行这个话题。
“具体说说？”秦迹恒直接把他的练习册合上了，也不是特别强硬的态度，但就像是一个问了为难人的问题，自己却一点意识都没有，反而老实等待着老师回应的幼儿园小朋友。
而南煜城就是那个倒霉催的老师。
他清楚地知道秦迹恒不得到一个答案，虽然不至于死缠烂打，但是也绝对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回到这个问题上。
总之还是得回答。
于是南煜城微笑着道：“你真的想得到一个分数？”
“对啊。”秦迹恒乐：“我也是第一次追人，没经验啊。”
南煜城想也不想：“10分。”
秦迹恒愣了一下，随后笑的都合不拢嘴了：“这么高？看来你对我很满意啊？那什么时候给我升职啊？我就等着拎包上岗了。”
南煜城呲着牙笑：“满分一百。”
“哟呵。”秦迹恒听了也不生气：“还带这样的？”
“评分机制不是我说了算。”南煜城眉头一动，感觉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哪里是扣分项啊？”秦迹恒假装严肃地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我给记下来，整理一个错题本。”
南煜城演不下去了，他伸手将那个本子夺了过来，发现那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地写了还挺多东西。
他只是随意一扫，就发现了这些都是他当年在那个洗手间里自己说出来的话，现在时隔不久再看到，给人一种羞耻的窒息感。
“草了。”南煜城赶紧把那个本子扔回了桌子上：“你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学习资料。”秦迹恒面不改色地把小本本收好。
“你当你这是学习呢，我看你备考都没这个这么认真。”南煜城大声唾弃，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那点微弱的羞恼。
“是啊。”秦迹恒语气轻松，但是表情却很认真：“备考是大事，追你则是终生大事，我没学过怎么追一个人，但是多做准备，多查资料准是没错的。”
南煜城一时间被他的话噎了回去。
他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查资料？”
“是啊，个大网站都有我的足迹。”秦迹恒严肃：“我还搞了个匿名调查问卷，问了我们班的好几个人，只可惜他们的提议都没什么卵用。”
南煜城：……
他感觉自己喉咙都不是自己的了，半天发不出声音来：“调查问卷？”
秦迹恒点了点头。
南煜城心里祈祷着这些人不要猜出秦迹恒的目的是什么，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怎么调查的？”
“我说我接了个活，每个回答问卷的人都能领5块，然后把我自己搞得问卷发到了几个群聊里。”秦迹恒不但没有察觉出南煜城的表情变化，甚至还觉得自己这么做挺天才的：“前八道题都很正常，只有最后一道题问了‘喜欢的人生日应该送什么’，结果我收到百分之九十九的答案都只有一句话。”
“什么？”
秦迹恒从手机里把自己当初的截图掏了出来，南煜城定睛一看，发现上面写着：“小孩子家家不要早恋，我们这么正直的二十一世纪奋斗青年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
南煜城一下子笑得前仰马翻，不过在这些情绪之余，还有着名为感动的抹不去的情绪。
“谢谢。”南煜城本来就不清晰的大脑更乱了，他笑了半天后，再次坐稳了身子，道：“花这么多功夫。”
“谢啥啊，这不是应该的吗？”秦迹恒不以为然地道。
南煜城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有点厉害，他不太自然地捞起了手机，回避了这个话题：“我先回回消息。”
这一整天的时间南煜城几乎都没有怎么碰手机，他没什么需要联络的人，唯一一款常玩的游戏也在最近打通关了。
他的社交圈子都在这所学校，围绕着里面形形色色的角色展开，即使是没有手机也可以过得很精彩。
但是今天毕竟是他的生日，平时许久都不见得有一条消息的微信接连收到了很多内容。
一些他听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种好友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跑了出来，把南煜城整得有点懵。
“这些是作者搞得？”回味过来劲儿后，南煜城问系统。
“不是。”系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作者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是秦迹恒？”
“嗯？”南煜城不太懂。
“这个书中的世界，开始慢慢的变成一个真正的世界了。”系统缓缓地道：“秦迹恒从前虽然也不受控制，但还是在剧情的范围内蹦跶，自从你来了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已经……是个真正的人了。”
南煜城仍然不太明白系统的意思，但是最近系统似乎有些忙，只说了一些模糊的话，就再也没有了回应。
他不确定系统是不是要处理作者那边的事情，只能暂时抱着这样的疑惑开始回消息。
他名义上的爸妈都给他发了祝贺的短信，不差钱的南父还转了一笔大额红包过来，南母也等忙完这一阵子会给他补办一个成人礼。
他们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但南煜城也不介意。
有钱拿就行。
闻晗礼也给他发了消息过来，时隔这么久，他的id还是鲤鱼。
南煜城之前猜测过闻晗礼会不会对他也有意思，最后却没忍住笑话了自己一顿。
那样一个人，估计也只是随手改了昵称，结果被心里有事儿的秦迹恒误会了吧。
【鲤鱼：晚上好，上完课了吗？】
南煜城看了一眼时间，不算太晚，看起来闻晗礼是卡着点发来的消息。
他动了动手指，想着自己虽然起码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助攻他，但未来说不定还会有什么牵扯，于是礼貌地回道：
【渔场丈母娘：下课了，闻学长，有什么事吗？】
闻晗礼回复的很快：
【鲤鱼：生日快乐[猫猫吃蛋糕.jpg]】
【鲤鱼：知道的有点晚，没来得及卡在零点发祝福，抱歉。】
他的语气有些亲昵，如果是别人这样做，会不免让南煜城生出一种“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的吐槽，但是闻晗礼却将其诠释的相当自然。
虽然他们统共也就见过没几面而已。
闻晗礼闲暇的时候很喜欢来找南煜城聊天，他懂得很多，南煜城说什么他都能接。
他找人的频率不高，一周也就两三次，而且一次也不会占用南煜城太久的时间。
南煜城起初还会担心他是不是别有目的，可是时间久了，就开始怀疑对方可能只是想要和自己做朋友。
毕竟主角都能偏离主线十万八千里远地喜欢上他，那闻晗礼突如其来的想要和他交朋友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渔场丈母娘：别介，闻学长你这不就客气了吗？】
【渔场丈母娘：心意到了就行。】
回了闻晗礼的消息，南煜城就去刷了一下朋友圈。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猜到他会有这个举动，南煜城一刷新就看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等人。”是闻晗礼发的，还配了一张图。
图上正是晏北高中的正门，闻晗礼的手上似乎是拿着蛋糕一类的东西。
南煜城切回消息界面，果不其然看到对方说道：
【鲤鱼：我买了蛋糕，现在就在学校门口，你可以出来吗？[猫猫期待.jpg]】
南煜城连忙回答道：
【渔场丈母娘：这也太客气了。我应该可以出去一下的，但是不能久呆。】
【鲤鱼：没关系，晏北的规矩我熟，就想当面跟你说声生日快乐，然后我就走了。】
“谁啊？”听到南煜城那边消息叮咚叮咚的，秦迹恒忍不住问了一声。
南煜城站起身来，拿着外套披在身上：“闻晗礼。”
“他找你？”秦迹恒稍微惊讶了几秒后，又问道：“是来跟你送生日祝福的吗？”
“对。”南煜城爽快地道：“你之前是不是和他有点矛盾？”
秦迹恒看了南煜城一眼，又想起那个让他分外不爽的昵称“鲤鱼”。
他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自己小肚鸡肠了的可能，但最后还是觉得闻晗礼这个人有点不太对劲。
同为男人，他可以感受的出来闻晗礼对自己的敌意和两人那不太对付的气场。
只是，南煜城看起来似乎还不知道这事儿。
“还好，当天漫展我起太早了，有点起床气而已。”秦迹恒最终不打算让南煜城知道他还有另一个追求者的事儿，而是轻飘飘地一笔揭过：“而且你当初以为我喜欢他，所以我就看他不顺眼，特地和他保持了点距离。”
南煜城想起那个乌龙，干巴巴地“哦”了一声，随后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现在矛盾也解开了，我陪你一块儿去吧。”秦迹恒也穿上了外套：“跟他道个歉或是什么的。”
他不能也没有任何立场阻止南煜城下楼找人，但是作祟的占有欲还是让他不想南煜城和闻晗礼独处。
这个提议还挺合理，南煜城点了点头：“那行，你俩这回可别那么幼稚了，为了一个鱼争来争去。”
他说罢，顿了顿，有点想问秦迹恒有没有觉得闻晗礼对他有点殷勤。
说声生日祝福倒还好，偶尔聊聊天也很正常，但是大半夜的专门给他买了个蛋糕送过来，这外面还下着雪呢，委实有点不太像是一般朋友会干的事儿。
自从知道了自己被秦迹恒喜欢了那么久还没看出来之后，南煜城就对这方面的事情抱多了一些关注。
他本来想问问秦迹恒的想法，但是纠结来去，却又觉得秦迹恒不一定会提供什么有意义的看法。
再加上他和闻晗礼本身就彼此有一些怨言，要是被他这样一问再给激化了，平添了没必要的矛盾，那就不太好了。
“那走吧。”最后，南煜城只是这样说道。
两人一起下了楼，宿管知道南煜城今天生日，也对他稍微宽松了一些，提醒他一定要在熄灯之前回来之后，就放任他出去了。
学校门口，闻晗礼果然等在那里。天气比较冷，他的鼻子已经被冻红了一些，即使是戴着围巾也没办法抵御寒气。
“来啦，生日快乐。”闻晗礼笑着道，还没等南煜城问，就先主动开口：“我刚做完一个小组作业，需要实地考察的，回去的路上恰巧经过这儿，就给你买了个蛋糕送过来。”
他说着，将蛋糕放在了南煜城手上：“这个蛋糕是四人份的，我就不吃了，你拿回去给你们宿舍的人分一下吧。”
闻晗礼如此体贴，理由又这么清晰，把南煜城和秦迹恒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南煜城再次怀疑自己想多了，闻晗礼这种优秀到可怕的人估计除了被作者操控着恋爱以外，是绝对不可能对谁动心的。
他连声道谢，闻晗礼只是温和地笑：“没关系，外面冷，你早点回去吧。”
“你就过来送个蛋糕吗？”这下反倒是南煜城不太好意思了。
他自认也是工作过一段时间的人，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还算有一套，但是对比起闻晗礼，那还要差得远。
“再看看你嘛。”闻晗礼笑着道：“你爸妈说过段时间给你补办生日宴，我也会去，到时候再跟你好好聊聊。”
“谢谢，真的。”南煜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即使是知道闻晗礼设定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容易被他的外表所欺骗。
秦迹恒看他俩说话，又插不进嘴，只能在旁边看着。
他上下打量了闻晗礼一眼，也不禁感慨对方做事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尤其是看到南煜城和秦迹恒一块儿从宿舍楼里走出来时，对方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失望，甚至还心平气和地和秦迹恒打了一声招呼，那气度，倒是显得秦迹恒容不下人了。
秦迹恒都有点怀疑自己对闻晗礼的那些猜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是在他准备和南煜城回去的时候，却听到闻晗礼一边笑着，一边用口型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跟他表白了？”
秦迹恒的心一惊。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闻晗礼就又道：“看来他没答应。”
秦迹恒的表情沉了下来。
闻晗礼却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在南煜城意识到异状转过头来的时候，他甚至可以笑一笑。
“走吧。”南煜城看着秦迹恒神色不佳，赶紧拉着他回宿舍了。
再次回到了被暖气包围的宿舍楼里，南煜城看了他一眼，最后道：“以后还是别跟闻晗礼接触了。”
“嗯？”这和秦迹恒想象中的不一样。
南煜城虽然没发现他俩的交流，但是却清楚秦迹恒不是一个容易发火的人。
尤其是有熟人在身边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还挺好说话。
只是一个回头的功夫，秦迹恒就掩饰不住自己的恼怒，这很显然是闻晗礼背着他做了什么。
南煜城不傻，结合闻晗礼的人设就能猜出来一二。
他心里盘算着减少和闻晗礼的接触，无论闻晗礼到底对他有没有意思，他都是一个不好应付的人。
如果可以，还是少生事端为秒。
南煜城最后没有把自己的推理说给秦迹恒听，只是随便应付了过去。
但秦迹恒的心情却因为他的几句话而豁然开朗，笑得极开心。
那个蛋糕南煜城最后还是吃掉了，除了丢掉别人的东西实在不太礼貌以外，也有它的确很合南煜城的胃口的原因在。
秦迹恒嘴上说着不吃，其实吃的比谁都多，宿舍里就仨人，还有一个是病患，四人份的蛋糕他吃了四分之三，南煜城吃了那剩下的一小部分。
“你不是说你不吃的么？”南煜城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别吃了，这种奶制品一次性吃太多容易对胃不好，而且你这吃的也太猛了。”
“我没事儿。”秦迹恒摇头道：“这玩意儿也就是腻了一点，我还不至于吃一个蛋糕吃成这副模样。”
南煜城拦不住他，只能无奈地看着他跟个难民一样把蛋糕扫荡了一空。
他不太能理解秦迹恒这种报复性的行为，再看睡得贼香的邵琮，感觉宿舍里简直是养了两个幼稚鬼。
“再吃，晚上不舒服难受不死你。”南煜城随口吐槽。
……他有的时候还挺乌鸦嘴的。
就比如三个小时后的凌晨，南煜城被秦迹恒叫了起来。
少年靠在床头，难得的看起来有些脆弱。
他捂着肚子，一边深呼吸一边断断续续把一句话说了全：“南煜城，我有点心慌，而且肚子不太舒服。”
南煜城：……
宿舍里一下子只剩下了他一个健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