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煜城在这一秒的表情绝对可以截下来, 五彩斑斓的黑都没这个花样多。
惊讶，茫然，感动, 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
欣喜。
南煜城垂着眼帘，没有立刻答复。
他本来以为秦迹恒要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谈恋爱。
他会觉得进展有点快，也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对他而言，那不是一个喜不喜欢的问题。
而是“你愿意为我停留吗？”的问题。
然而事实是, 秦迹恒只问了一句“我可以追你吗？”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追一个人是个人的选择，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首肯。
所以比起一个问题, 这更像是一种宣誓。
秦迹恒在用自己的方式，大声坚定地告诉南煜城：
“我喜欢你！”
“吓到了？”秦迹恒看南煜城一点反应都没有，赶紧递上了速效救心丸：“来, 先闷一个, 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南煜城：……
他将药丸推开：“倒也不必。”
“还行啊, 比我想象中的好一点。”秦迹恒松了口气：“不枉我铺垫了这么多。”
“你还挺骄傲啊。”南煜城有些哭笑不得。
“嗯。”秦迹恒坦诚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看起来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惊讶, 而且也没有觉得抵触。”
南煜城自知演不下去，看着自己的脚背, 恨不得在上面看出一朵儿花来：“怎么没有, 吓死我了。”
秦迹恒咧开嘴笑了笑：“收了我的礼物, 怎么着也得答应我的要求吧。”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不答应的话, 我可是还有一张答应卡呢。”
“原来你这么早就打着这个注意了。”南煜城感受着他灼灼的目光，别别扭扭地道。
秦迹恒开着玩笑道：“对啊小南哥哥, 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别逼着我跪下来求你。”
南煜城被他这么一打岔，感觉刚刚那种紧张的氛围一下子就散了。
就感觉秦迹恒似乎是在告诉他：“虽然我是在正儿八经的表白, 但不希望你有压力。”
他拿着装着小鲫鱼项链的盒子看了几眼，随后问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心机的。我都收了你的礼物了，怎么可能再拒绝你。”
秦迹恒听出他话语中的默许，眼睛都亮了起来。
内心再怎么强大的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都会像个毛头小子。
他曾经想象过今天会是怎么样的一幅画面，他甚至觉得南煜城把自己打一顿都不过分。
所以他连止痛药都备好了，却没想到南煜城接受良好，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他。
这对他来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但他也不希望南煜城的答应仅仅是建立在这个礼物之上，于是再次变出了一个盒子。
南煜城：……
他就差把“你牛皮”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惊叹地道：“你真的是哆唻a梦吧？怎么还一套又一套的。”
秦迹恒笑着将另一个盒子递给了南煜城，质地和这个差不多，都是很精细的制作，里面放着的东西却截然不同，只是一副苹果耳机，上面是在下单时特地申请印上去的南煜城.的.名字缩写和生日。
“你要是不答应的话……”他拉长了语调：“虽然我还是会追你，但是你可以先收下这个礼物，也是我精心准备的，只比那个稍微差一点。”
他准备的齐全，每一环节都想到了。
他希望南煜城今天的点头是因为对他这个人不反感，从内心里接受这个追求者，而不是其他。
南煜城被他这一环扣一环的准备惊到了，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缓缓道：“你……”
“要哪个？”秦迹恒问道。
南煜城看着这两个小盒子，忽然之间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是主角。
他不配啊他！
在秦迹恒时而玩笑时而认真的态度和节奏之中，南煜城完全不会感到有压力。
外面的风不再刮得那么厉害，世间万物在这一瞬间开始变得柔和。
南煜城终于再次抬起头，对上了秦迹恒的眼睛，看着那双在小说中被无数次描绘过的明亮双眼，和里面不加掩饰的波涛汹涌的爱意。
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同性到底长成什么样的南煜城也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秦迹恒确实是当得起万人迷这个头衔。
他确实是那好看的。
“好。”
南煜城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宿舍内陷入了短时间的安静之中。
南煜城甚至能听见秦迹恒的心跳的很快，也很大声很有力。
就在秦迹恒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男生的笑闹声将屋内的气氛和缓了下来。
南煜城看他黑着一张脸，拼命忍着笑意，然后悠哉悠哉地去把门开了。
“开什么门。”秦迹恒的语气中带着点怨怼。
“被他们发现咱们把门堵上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埋汰人。”南煜城说到这儿，稍顿了一下：“对了，你是怎么确定邵琮今天会不在宿舍的。”
秦迹恒说到这儿就想笑。
他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我们本来的计划是让刘元扮演女鬼在宿舍楼里转转，把他们吸引出去的，没想到一场雪下完，把我们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南煜城看到照片里披头散发，肱二头肌格外发达的女鬼，感觉这比普通的女鬼还要吓人。
其他鬼起码是给人进行精神上的伤害，刘元牌女鬼，光是看一眼都怕他上来直接给人一个过肩摔。
“那你有没有通知刘元啊。”南煜城道：“他不会还在宿舍楼里晃悠呢吧？”
秦迹恒低低地“卧槽”了一声。
这下刘元有得说他为南煜城插兄弟两刀了。
他早就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如果不是南煜城特地提起，压根想不起来。
手忙脚乱地给刘元发了消息告诉他可以结束待命了，秦迹恒无奈地发现本来的氛围在这一刻就是连渣都不剩了。
真是要命。
他知道强凹也再也掰不回刚刚，心里把邵琮骂了个狗血淋头，随后轻咳了一声：“发，发完了。”
南煜城调侃他：“你咋还结巴了。”
秦迹恒大着舌头道：“我一直担心你会打我，结果就准备了这点惊喜，现在看来……”
他细细打量着南煜城虽然别扭但是没有抗拒的脸：“感觉亏了。”
“亏个屁。”南煜城的第二次十八岁在这样一场充满着惊心动魄，想打人，和感动等多元情绪的告白之中，度过了第一个小时。
这也许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
邵琮再次回到宿舍里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早就过了零点。
他有些愧疚地和南煜城道：“不好意思哈，出去玩疯了。”
“宿管大爷没管你？”南煜城瞥了秦迹恒一眼，心道这狗比说不定希望你能再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一点。
邵琮骄傲地昂起头：“我有特殊的溜出去途径。”
“那你看到刘元了没？”秦迹恒半天没等到刘元的回复，想起他原本的计划，便问了一句。
邵琮看起来精神很好，不像是撞了鬼的样子，要么就是刘元压根没出来吓人，要么就是邵琮识破了刘元的伪装。
后者之所以是一个可能的选项就是因为，这个伪装……
它真的算不上是一个伪装。
邵琮却一辆茫然地回答：“没见着啊，我就找李明去了。”
秦迹恒：……
刘元可真是靠不住。
不过还在这并没有影响他计划的进程，于是秦迹恒很轻松地在心里原谅了刘元，并且说道：“没事儿，我还以为你们一块儿玩呢。”
邵琮耸了耸肩：“那是你哥们儿，你要是想玩自己找他玩去，不要老是叫我。”
秦迹恒不知道他误解了什么，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两眼。
也不知道自己傻儿子发现他“爸妈”其实真的已经在私底下暗中勾结的话，是什么心情。
不会一下子吓晕过去吧？
现在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大家又折腾了一夜，邵琮回宿舍之后，他们就各自上床睡了。
南煜城躺在床上，脸上的热度已经消下去了一点，他想起秦迹恒欲言又止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忍不住发了条消息过去问道：“你那个时候到底想说什么？”
秦迹恒就好像是在专程等着他一样秒回：“就是想告诉你我会努力的。”
“努力？”
“努力追你啊。”
简单的两句对话把南煜城搞得还挺不好意思的。
他一时间还不知道要回点什么，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子，回了一句：“哦，那你加油。”
这条信息刚发出去的时候，南煜城就悄悄的扒着床沿往秦迹恒的床铺那儿看了一眼。
只见秦迹恒这狗东西不知道啥时候已经睡着了，估计是止痛药还有点助眠的功力，他的手机都已经被压在了胳膊底下。
南煜城：……
他转过头去，冷笑着把刚刚给秦迹恒打的那些字撤回。
整啥玩意儿呢，他才是被追的那个，秦迹恒个表白的都能睡着，他不能睡着才有鬼。
于是南煜城两眼一闭，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一如往常，醒的比闹铃要早一点点。
从床上爬起来时，脑子还不太清醒，系统跟他打了声招呼：“早安。”
南煜城脑子还是混沌的：“嗯，早安。”
系统看他不太清醒的样子，便丢了一颗重磅炸弹下来给他清醒清醒：“作者他知道了哦。”
南煜城：……
他那双刚刚还在钓鱼的眼睛瞬间聚焦，就差射出两道激光了。
他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语气一下子变贼严肃：“你说什么？谁知道了？”
“作者知道了。”系统道。
“作者知道了啥？”
“知道了你和秦迹恒的事儿。”
“谁知道了我和秦迹恒的事儿？我和秦迹恒什么事儿？”
看南煜城明显一副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样子，系统一鼓作气把一句话说全了：“作者他知道了秦迹恒和你表白的事儿了！”
南煜城：……
“卧槽。”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虽然手掌碰到脸蛋的时候明显收力，但是仍然发出了轻轻地一声“啪”。
“倒也不必这么惊讶吧。”系统道：“她迟早会知道的啊，你快把手放下来，自.残不可取啊！”
南煜城揉了揉眼睛，将仍然霸占着他大脑的困意赶了出去：“她什么反应？”
系统大致道：“可能有点难接受吧，毕竟你不是她设定的角色，甚至在她那里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物简介，开文之前，她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什么性格。”
南煜城沉默了一会儿道：“说的也是，如果换做是我也会觉得有点难接受。那她现在怎么样呢？”
系统摊了摊手：“南煜城，她只是这个世界的叙述者而已，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上帝。”
南煜城稍怔。
系统继续道：“你不用怕她，她可能的确能影响到很多事情，但是她也不能为所欲为，最重要的是，她影响不到秦迹恒。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留下，那么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读者们接纳你，那样的话就侵.犯不到她的利益，她也不会对你抱有特别大的怨念的。”
南煜城只是叹了口气：“可是连作者都不偏向我这一边，更何谈读者呢。”
“谁说的。”系统笑着道：“我不就偏向你这一边了吗？”
南煜城感觉谈恋爱还真是个麻烦的事儿，他这还没开始谈呢，就已经开始担心起以后的事情了：“你和读者们又不一样。”
“我没什么不一样。”系统意有所指地道。
南煜城却没把它的话放在心上，他翻身下床，赖床的想法早就在这一番对话之中消失无影无踪。
瞌睡虫被赶跑了，就算是再想睡也睡不下去，南煜城神情严肃地去了一趟淋浴房。
他来得早，这儿还没几个人。
挤牙膏的时候，他发现今天的墩布似乎有点奇怪，底下的部分原本是灰色的，现在却成了纯正的黑。
而且说是墩布，不如说是一个人的头发更合理。
南煜城被自己的想象力和脑补惊了一下。
他心道这不会是作者来搞他吧？虽然这个故事没有灵异鬼怪的标签，但说不准作者就动了一下小机灵呢。
心里百转千回，他到底还是胆子比较大，一边告诉自己不要怕，一边走过去拉开了挡着墩布的门。
门后面：“墩布”的真容也展露了出来，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
大老爷们儿。
南煜城发现是刘元之后，松了半口气。
他蹲下拍了拍刘元的脸，确认对方还活着，而且一切安好之后，又松了另外半口气。
看来不是作者搞得把戏。
系统忍不住笑话他：“你在想什么？作者要是安排这种剧情，那不是自砸招牌呢么。”
南煜城想了想也是，这好歹也是个校园青春恋爱剧，不可能莫名其妙搞一桩凶杀案出来。
是他想的太多了。
南煜城这才展露了笑容：“不是这样就行，那刘元怎么睡在这儿？”
他再次拍了拍刘元的脸，但这“女鬼“睡的可熟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快醒醒。”南煜城憋着笑，感觉再这样下去，刘元醒不来，他倒是要笑疯了。
“嗯……嗯。”刘元在这“人体闹钟”的轰炸之下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看见南煜城那张带着笑的脸，立刻把墩布拿过来遮在了自己身上。
“你你你，你咋在我的宿舍？”刘元还不太清醒，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南煜城的脸，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环境：“我跟你说，朋友妻不可欺啊，你就算是勾引我我也……”
他话还没说完，南煜城就直接给了他一拳打在了他的肩膀上：“现在清醒了没？”
刘元的那些脑补全部被这一拳打没了，他哪还敢继续那些话，喃喃道：“醒了醒了……嗯？我怎么在这儿？”
南煜城这才站起身来，一边刷牙洗脸一边问道：“我怎么知道啊？还躲在门后边，我还以为是啥玩意儿呢，吓我一跳。”
刘元意识逐渐回笼，看着周围的环境，昨晚的记忆涌上了心头。
他目瞪口呆：“卧槽，我不会是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吧？”
南煜城看着他浑身上下狼狈的样子：“这得问你自己。”
刘元一拍脑门，懊恼地叹气：“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万圣节都过了，你还折腾这些。”大概猜到了什么情况的南煜城看着刘元的一身打扮，很想同情他，但是更想笑。
“我这也是事出有因。”刘元被他提醒，想起了自己出现在这儿的目的：“你昨晚……和老秦……”
南煜城看他小心翼翼，忍不住逗他，装傻道：“什么？”
“哎呦喂。”刘元扶着门站了起来，坐着睡了一晚上，又冷，还脏，他都不知道自个儿是咋能睡得那么香的。
不过此刻他更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秦迹恒的计划被他搅黄了，估计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一想到自己兄弟情场失意，就还挺愧疚的。
望着南煜城“茫然无知”的脸，他一个没忍住，就把秦迹恒给交代了：“南煜城，我跟你说个秘密哈，你知道可千万不要怪兄弟我瞒着你。”
南煜城眼珠子一转，立刻猜出了他要说啥。
但他也没戳破，而是笑着弓身：“什么秘密？”
“秦迹恒他……”刘元话到嘴边，有点说不出口，这表白再代庖越俎，是不是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算，算了。”他三次试图鼓起勇气都失败了，懊恼地道：“这事儿还是老秦跟你说吧。”
南煜城看他的样子，乐不可支：“你行了，赶紧去洗个澡吧，过会儿还要去上课呢，你就这么过去。”
“哦哦对。”刘元被他一提醒才想起来，赶紧往自己宿舍跑。
他还没往前走了几步，就回味过不对劲儿来。
回过头看着南煜城一脸云淡风轻，丝毫不对他说的那个关于秦迹恒的秘密感兴趣的样子，他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要说的秘密是啥了？”
南煜城见他看出来了，也没有继续隐瞒。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刘元眼睛都直了：“你答应了？”
南煜城起先并不知道表白这事儿是刘元给秦迹恒出的主意，但是看这架势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没有矫情在这事儿上，而是再次点了点头，发出了音量差不多的一声“嗯”。
刘元嘴巴张的大到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大叫了好几声“好家伙”，然后伸手握住南煜城：“秦嫂！”
南煜城：……
看着刘元被墩布亲密接触过的双手抓住了自己的手，他满脸都写着嫌弃。
他直接给了刘元一脚：“啥玩意儿啊你乱七八糟的。”
刘元迅速地躲开了他这一脚，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手，也不觉得恶心，还嘿了一声：“大家都是同学，你别害羞嘛。”
南煜城翻了个白眼：“害羞个屁，我不会答应让他追我了吗，又没说什么别的，怎么搞的在你这儿就好像我俩马上就要领证了一样。”
刘元听了这话，懵了几秒：“你说啥子？”
南煜城不太理解他的表情：“什么说了啥，这话还要用我重复第二遍吗？”
不需要他重复，刘元也品出来了。
他还以为秦迹恒正儿八经地要求做南煜城的男朋友然后得到了同意呢，没想到南煜城只是答应了秦迹恒可以追他这点。
他感觉自己被欺骗了，兴奋的心一下子被泼了冷水：“这怂包。”
南煜城这会儿也听出来了，他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样一环，不禁想笑。
但在内心里，他还帮着秦迹恒辩解了几句。
不是怂，是考虑得还……挺周到的
又知道了点内幕，南煜城摁着刘元去洗了两遍手后，放着他回了自己宿舍。
他自己也回了宿舍，这会儿秦迹恒刚醒，止痛药的药效已经过去，他昨晚睡得很安稳，现在更是神清气爽。
“早啊。”秦迹恒见他进来，殷勤地打招呼。
“嗯。”南煜城想起刘元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秦迹恒“怂包”的样子：“噗”地笑了一声，然后坐在学习桌上收拾书包。
“早饭一起吃啊。”秦迹恒显然是觉得表白之后不用掩饰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骚气。
南煜城被他的态度整的有点无语但又想笑，他坐在椅子上轻咳了一声：“我们哪天不是一起吃饭。”
秦迹恒心满意足地去洗澡了。
一觉醒来的邵琮看着他俩之间微妙的氛围，忍不住问道：
“秦狗终于认你当爸爸了？啥时候的事儿啊？”
南煜城的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