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突然回头：“妹妹怎么称呼？”小羽大模大样：“小女子小羽。”答的不亢不卑。
柳如是岂能不知小羽的想法，便说道：“此地可有特色小吃，我想去尝尝。”小羽有些奇怪，但还是说：“有啊，可是姐姐这么去，恐怕不妥。”柳如是点头：“那就拜托妹妹了。”
小羽想想，打了个呼哨，远处就有人牵着一辆马拉车赶来，是四轮马车。小羽对柳如是说道：“姐姐随我上去吧，我带姐姐去。”柳如是答道：“我想走着过去。”小羽笑笑：“有点距离呢，我们正好换个服饰。”柳如是这才知道这辆马车是小羽私人马车，也就跟着进去了。
小羽和柳如是过了一段时间再出来，变成两个富贵小姐，穿着山西本地的棉袄，虽然看上去很贵气，但是柳如是原来那种压人一等的气势不见了，多了一股俗气。柳如是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棉袄雅然一笑，小羽刚才在车里和她说让她低调一些也是有道理的，似自己那种眼高于顶的气质很容易让山西其他人注意到，换成这种俗装也好。据小羽说，此地虽然有官军有边军，依然不是很安稳，还是低调点好。
小羽将柳如是带到一个小摊旁边：“姐姐真的要冒险？这可是路边摊。”柳如是点头：“我要尝尝。”
这是一碗透明的食物，用筷子都很难夹起来。对面的大娘大概是习惯了：“要不要蒜？醋？芫荽？”小羽说道：“我们自己来吧。”柳如是看到小羽将醋洒在上面，却从身边掏出一包大豆，洒在食物里面，解释道：“这叫做大同凉粉，加上浑源的大豆才好吃。”大娘笑笑：“还是姑娘会吃。不瞒二位，今天我的大豆带的不多，都卖光了，真是不好意思。”
柳如是尝尝透明食物，很凉不愧是凉粉，软软的，一口就能吸进去。再嚼嚼大豆，又很硬。这种食物很有意思，又软又硬，很独特。柳如是洒了一些醋，酸酸的，却很爽口。
柳如是吃完一碗，小羽付了帐，二人站起身来。小羽问道：“怎么样？”柳如是说道：“和我想的不一样，我想去尝尝，尝尝大同所有的美食，看看大同所有美景。妹妹你带我去可以吗？”
小羽有些迷糊，但是似乎姜瓖说过，满足柳如是所有的愿望：“那自然是可以的啊！”
小羽没有把柳如是领到悬空寺，毕竟那是二公子姜旭的修行道场。小羽带着柳如是先是到了云冈石窟，那里是姜瓖修行的地方，里面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古怪的老僧感动和尚。看到二女的到来，感动没有任何表情，自顾自的擦洗着大佛的眼泪。柳如是看到感动的举动没有说话，在那里看了一个时辰后，在佛前跳了一支舞，然后带着小羽离开了这里。
离开了云冈石窟，小羽直接带着柳如是去了金沙滩。小羽这才觉得柳如是和寻常女子不一样的地方，这个女人一路上几乎不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只看她想看的，别的人物、建筑、事件似乎与她无关似的。刚开始小羽还有心在车内没话找话，后来发现柳如是根本不理睬她，索性作罢。
金沙滩是传说中北宋时期辽宋古战场。在茶坊瓦舍中，杨家将的故事家喻户晓，传闻就是在这金沙滩上，杨家将的诸子就是在这里血染沙滩，力抗大辽士兵，用鲜血灌溉这片绵延数里的芨芨草滩。此时风声呼啸而过，带动起层层水波，没有层层涟漪，而是带着一股波涛冲上石头的勇气。柳如是站在岸边的碎石上，抚摸着脸色火辣辣的疼，将自己带回现实。柳如是自然知道杨业不是死在这里，这个金沙滩的传说也是后人美好的愿景。但是柳如是哪里想到干涸的大同竟然有这么大一片海一样的金色沙滩，有这么多水，若真是在这里打仗，也是绝对有可能的。利用沙地阻挡骑兵的冲击，大宋士兵是步兵，在没有好马的情况下，想到用这个方法守卫国土。金沙滩几乎是天然的防御阵地，作为抵抗辽军的战场再合适不过。柳如是不禁打了个哆嗦，这片缓缓流动的水下，埋藏着多少无名人的尸骨。
远处传来马铃声，小羽看过去，两个人坐在马车上走了过来，二人看到柳如是和小羽二人也很惊奇。让小羽好笑的是，其中一个人一直含着芝麻烧饼。马车走到跟前停了一下来，另一个人在走过来打招呼：“想不到在这片金沙滩古战场能看到二位姑娘的丽影，实在是有幸。”小羽看到柳如是没有动静，便应道：“表姐是从江南来到我家做客，今日我与表姐来此也是听说金沙滩古战场。”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远方传来一个人的呼救声音。小羽看过去，一个样貌英俊的男人，似乎受了很多颠簸，头发上都是尘土，连身上绸缎的衣服上面都是一个一个泥点子，感觉真是受了不少苦。此人明显是干渴了很久，嗓音带着沙哑：“不知几位可有水？旅人游历至此，干咳倍至。”柳如是看到小羽没有反应连忙说：“公子不必在意，出门在外互相帮忙在所难免，一杯水而已，请公子喝小女子这里的。”说罢递上一壶由牛皮带装的水。那人也不客气，拿过来，却从怀中掏出一个黑漆漆的水杯接水喝。
柳如是对马车上的二人没有反应，对着这个满身尘土的人倒是关心倍加，这让小羽多少有些惊奇。对面马车上那个含着烧饼的人喊道：“不知公子需不需要一些干粮，在下这里正好有一些芝麻烧饼，不妨尝尝。”那人十公子分高兴，接过烧饼大嚼。看来也是饿了很久。
小羽笑道：“公子这是从哪里来啊，准备到哪里去啊？”那人叹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在下本名锦若，本来也是京城人物，听说大同城最近十分热闹，准备去大同城看看热闹。哪知道车夫说我身上没有银子，便将我扔到这里。不瞒各位，在下已经饿了半日，若是没有见到诸位，怕是今夜就要被风吹冻饿而死。”
雁北气候寒冷，昼夜温差极大，锦若此言也不是危言耸听。锦若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龙头银票：“不知哪位舍得让在下搭一段车，在下愿意献上银票表示感谢。”柳如是淡淡的说：“锦若公子哪里话，出门在外互相帮忙应该的。我们也是在此偶遇，若锦若公子愿意，可以搭我等车。我二位女子出门在外，也正好需要男子陪伴。”
小羽车上没有车夫，一直都是小羽在架车。其实小羽学车时间并不多，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学了化妆和身法等事，作为户外的车术并不擅长。但是锦若公子一上车，搭车的把式就像一个常年在外的人。锦若在车上好奇的问：“二位准备去哪里？怎么会在这里？那两位又是谁？”小羽笑道：“哪有你这么不认生的人，这么多问题？”
倒是对面车上的人说道：“我乃曲沃李复余，这位是太原傅青主。我们是从大同过来，准备南下回家乡，这条路正好路过应县木塔，我们准备过去看看。”李复余就是李建泰，复余是他的字。傅青主就是傅山。
柳如是虽然懒洋洋的，但是罕见的拉过小羽的手，在小羽的手心写下两个字：公公。柳如是在金陵常见这种公公，不似小羽那样没有世面。小羽恍然大悟，连忙说道：“我姓吴，大同府人，与表姐柳姑娘来此游玩。”柳如是淡淡的说：“既然二位公子要去应县木塔，我此番北上，也正巧想要看看雁北的风光，不妨一起去那应县木塔看看。”锦若倒是很高兴：“能与二位姑娘结伴同行再好不过。”
锦若有些好奇式的问：“既然你们以前从未相识，怎么会在此相视？”柳如是知道此人心地狡诈，淡然的说：“我看到对面傅公子口中一个芝麻烧饼，所以停下脚步。”柳如是其实在说谎，因为是傅山他们赶上柳如是她们的行程。
对面李建泰问道：“怎么柳姑娘也知道这个典故？”柳如是淡淡不说话。
傅山长叹一声：“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当年刘伯温凭此烧饼便可看穿百年江山。我也有这个烧饼，为何就看不透眼前这点坎坷？”说着拿过那个含了半日的芝麻烧饼，狠狠地咬一口。
李建泰长叹一声：“这就是天意吗？”
锦若冷笑道：“莫提什么八千女鬼乱朝纲，十八孩儿乱如麻。眼下大同城还不是在歌舞升平，你们这些读书人在此哀叹什么？”锦若反身问道：“倒是想问柳姑娘，您是哪里人啊？”
柳如是淡然笑道：“婢子家住金陵，能和各位大人一起聊此事，婢子也算三生有幸了。”锦若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大人？”
柳如是笑道：“我姐妹二人路上多日，也没与人说过这么多话。今日可巧，正好遇到三名有缘人。三人为众，大者也。锦若公子是第三个人，自然是一位大人。”锦若讪笑，也不搭话。
李建泰有些惊异这个女子，淡淡两句话，就让这个奇奇怪怪的锦若公子说不出话来。李建泰想着自己身世，本来也是天启年间进士，如今却让一些谶语弄得心神不安，实在不应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