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克努率先上关,欲追方国安,已是不得。博洛随后入关,笑谓众人道:“明军依旧不堪一战,杭州必我所有。”
方国安一路往杭州退来,先遣人报入。潞王与众臣闻之尽皆色变,潞王道:“孤王单知清军将来,不想竟如此之快。众卿谁有退敌之策?”
大臣们都噤了口,无人吭声。潞王问马士英道:“马辅,你可有应对之策?”马士英冷笑道:“无。”潞王又问黄道周道:“黄卿家,你呢?”
黄道周跪下,激愤道:“殿下,臣请率一军前往抵御清军。”阮大铖当即笑道:“黄尚书,你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忠肝义胆,真使人钦敬。不过,你会带兵吗?”
黄道周道:“我虽不会带兵,也敢搏命!不知你敢也不敢?”阮大铖道:“当初打退左逆叛军,我身为兵部尚书是出了力的,你说我不敢?”
黄道周还要再说,张秉贞道:“二位,止了吧。黄尚书所言虽然忠义可嘉,可也不见得济事。殿下,臣斗胆进一言。”潞王道:“但说无妨。”张秉贞道:“请与清军议和。”言毕,四面环视,吐出一口长气。
潞王急忙道:“你说细些。”张秉贞道:“臣是兵部尚书,臣知道浙江,还有福建、两广、江西还有多少战力。若能与清军和,便不可与清军再战。此是臣之肺腑,望殿下三思。”
潞王点头,还未开口,黄道周瞪眼看他道:“你说什么呢?清军有如虎狼,连夺两京,如何还能与其和?六国与秦和,全部覆亡。况且,你要怎么和,是将杭州割了吗?”
张秉贞道:“你不要急。你不和,就能保住杭州?若仿汉与匈奴,宋与契丹,纳以岁币,割让一些土地,暂保宁静。积蓄数年后,再兴兵北伐,克服两京,恢复神州,不好吗?”朱大典道:“当下不能逞一时意气,还是和好。”潞王道:“马首辅,你觉着呢?”马士英笑道:“老马担心清军肯不肯和。能和的话,江北土地,甚或江南四郡可尽相让。”潞王道:“既如此,不知何人可以为使?”阮大铖道:“臣荐一人。前都督同知陈洪范曾随左懋第出使过清廷。他现在杭州,正宜出使。”
潞王道:“他不是被黜退的吗?”阮大铖笑道:“当时使团一百余人,确只有他一人归来。但他若与清廷有勾结,现在就不该在杭州了。他出使必可。”
黄道周一腹的郁气,一脸的晦暗,却不言语了。潞王道:“准了。让他早点去。马辅、大铖,你们合计着与清廷的条款。可以让的便让无妨。”
次日,陈洪范前往清营。博洛令招入。陈洪范笑道:“贝勒,故人来也。”博洛诧异道:“你是何人?与我有何故旧?不要胡说。”陈洪范道:“我倾心大清已久。数月前曾出使北京,睿亲王爷也是知道我的。我今送钱财、土地与大清来了。贝勒却要好好欢迎我才是。”
博洛大笑道:“你出去看看我军阵容,再来说话。不要你送什么,我自去取。潞王若怕,可即刻归降。不然,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杭州城中有他的囚车。”
陈洪范见博洛语气严厉,乃陪笑道:“贝勒爷所说甚是。我在杭州日日思念大清铁骑。等我回去,一定力劝潞王归降。那时还望贝勒爷多多提点。”
博洛道:“知道。大清正需要你们这样的人呢。”
次日,陈洪范回到杭州。朝上,陈洪范道:“清军不肯议和。统帅博洛且说,如果不降,三日内将攻破杭州。”
方国安道:“形势危急。杭州并无重兵,臣请保殿下前往福建。”马士英道:“乘靖虏侯的船沿海路走更快。”潞王道:“张尚书、黄先生你们可有主意?”
黄道周道:“臣万死不降。殿下若觉杭州守不住,请退往福建。殿下若愿守杭,臣必相从。”张秉贞道:“殿下请自决断。臣不敢多言。”言毕,将眼直瞅潞王。潞王会意,道:“卿等回去吧,容本王再思。张尚书,陈洪范你们二人留下。”
众人都散了,潞王请张秉贞、陈洪范坐下。张、陈二人相视一眼,洪范道:“殿下,清军离杭州不远,请速做决断。”
潞王道:“前几日本王发昏——也是为众臣所逼,竟做了这监国。如今我只想保一门性命而已。”张秉贞道:“当时请您做监国,是大势;如今请您……也是大势。”
潞王道:“你直说,请本王如何做?”张秉贞道:“守杭必死,南逃只是多活些时日,若要全命,当降清人。”
潞王直勾勾看着张秉贞。这变化也快了些。虽然,却正中潞王下怀。不过,潞王也不知他说真的假的,于是乎长叹不语。自古奸臣都是能臣,明末也不例外。陈洪范早窥识了潞王的小九九,问道:“殿下怕降清有负祖宗吗?”潞王自是点头。陈洪范起身跪下道:“恕臣直言。祖宗已死,我们活着,难道是给祖宗看吗?且事若可为,或舍命也好,如今分明已无望续国,又何必学什么文天祥等人?世人皆骂秦桧,秦桧当时也不会少活一天。”这话说的太“诚恳”而露骨了,**裸的汉奸哲学。但是此时,实用主义确实之绝对占据了他们心理上的优势。
张秉贞道:“殿下,惟屈膝能全身。不可再受黄道周蛊惑,请做决断!”潞王也站起,说道:“降了。只是那些大臣他们恐不会答应。”张秉贞道:“臣已经想好了。令方国安驻于城外,臣下令关闭城门,以待清军。马士英,阮大铖,黄道周他们,如果不降,请殿下授权,臣将他们都抓了献给清军。”潞王道:“依你。”
却说马士英等人散朝,心里都不住地合计。阮大铖向马士英道:“潞王留下他们二人议什么?”朱大典道:“八成是劝潞王降。”马士英道:“不是八成。就是。我们回去收拾收拾,快快离开杭州。这潞王比之弘光,怯懦不减,还不知听我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