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天色已晚,我们出来一整日了,家里都急了,得赶紧回去才好。”
“对对对,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几个人互相推搡,慌忙地转身,快速离去。
王婆子与何苗暗暗松了一口气。
婆媳俩对视了一眼,王婆子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方才四处走动,差点就进我那间房了,我看得想法子把野猪肉藏到更妥当的地方去才好。”
何苗用比她更低的声音悄声道,“娘,我藏到我房间去了,暂时别动,等相公回来,咱们再作打算。”
王婆子点点头,婆媳俩边说着边进入了何勤的房间。
此时的何勤正困难转动着眼珠子看着四周。
坠入悬崖的那一刻,他想的不是自己死去或是重伤,脑子里瞬间浮现的是姐姐伤心欲绝的样子。
那一瞬间,他本能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活得太卑微、太孤单的人都是这样,一旦有人对自己好,就会加倍的珍惜,拼命的想留住。
他想留在姐姐身边,不想她难过。
所以方才半梦半醒间,他才下意识地喊了两声“姐姐”。
可他耳朵却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便猛然地睁开了双眼。
一看,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屋内有些昏暗,却收拾得整洁干净,刚打好没几天的土坯墙还散发着泥土的芬芳。墙角放着一个小柜子,里边肯定是放着姐姐、姐夫为他置办的衣物,那柜子的门环还是姐夫亲手装上的。
瞧见这熟悉的一切,他不敢置信,掐了下大腿感到了疼痛,那种珍宝失而复得的狂喜便涌上了心头。
他还活着!
他听见姐姐和亲家母的声音了!
眼泪滑下眼角,身上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痛,可他全然没感觉到似的,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激动、兴奋的心情里。
何苗掀帘进来,瞧见的便是他流着眼泪在傻笑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便陡然一酸。
那种死而复生的喜悦之感,她能感同身受。
在前世,她早已被折磨得如行尸走肉、活着生不如死,可重新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她还是欣喜若狂,仍感觉到活着的美好。
更别提他不过才十三岁而已,才是初长成的小树苗了。
即便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再阴暗无光,可他始终对阳光雨露抱有期望和憧憬,又如何甘心离去?待知道自己重活过来,怎能不喜极而泣?
“弟弟。”
见何苗款款走来,何勤激动得猛然坐起,吓坏了何苗,也惊呆了王婆子。
方才还奄奄一息的人,眼下已经能坐起了,甚至还想掀被而起,这是她眼花了吗?
“弟弟,你慢点儿!”
何苗往前疾走几步,瞧他身上的伤口不再流血,断处也接好了,她松了口气,“你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姐。”
他生性腼腆,即便与何苗一家生活了十几日,仍不好意思叫人。
“姐姐”这个久远的称呼,他早在心里呼唤过千百回,此时喊出来,他没有感到丝毫的难为情,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释怀。
到这一刻,他才确定,自己是真的不恨姐姐了,在心里把她当作是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姐姐,我没事了。”他双眸熠熠生辉,整个人全所未有的灿烂、阳光。
何苗压了压他被鲜血浸湿了的部位,“这还疼不疼?”
何勤缓缓摇头。
其实,还是疼的。
虽然山泉能令断骨长好,可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皮肉之痛是难免的。
不过,他不想姐姐难过,故意说不疼。
何苗又岂会瞧不出他在说谎?
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像对待孩子那般爱昵,何勤很羞涩,却也没躲开。
“弟弟,你是否是身子太虚,才摔下悬崖的?”
何勤微微皱眉,想了一阵,才道,“我遇到五个乡亲,与他们聊了几句,然后膝盖窝处突然一麻,我便直直摔了下去。”
何苗心头一凛,“你与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们问我,家里还有没有野猪肉,我姐夫是不是齐一鸣,今日有没有在家等等。”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何勤微微一怔,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感觉到自己像是闯了祸,踌躇了下,便很是不安地、小声地道,“我、我如实说了。”
怪不得!
那几人说是何勤主动说出他姐夫是齐一鸣,其实都是他们套出来的话。
知道齐一鸣不在家,才下了黑手!
何苗心中升腾起熊熊怒火,这个年代没有消炎药、大夫不会手术,如若她没有仙泉水,那何勤就救不回来了。
为了试探她是否还有野猪肉,竟然下如此黑手,真是心思歹毒!
她有些后悔将那几个人赶走了,不然拖到齐一鸣回来,把他们抓去报官,定能将他们严惩!
何苗瞧见何勤一脸忐忑,便安抚道,“好了,没事。以后遇到任何人,你都要多长个心眼。特别是向你打听别人之事的人,他们一般都不安好心的。”
何勤重重地点了下头。
……
几个汉子一路下了小土坡,走过一段通往村口的小路,有些慌张地四处张望,没有发现有人注意或者跟踪,这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在一棵大树底下坐下歇了一口气。
“差点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小娘们真是太警觉了。”
“那小子竟然这么快就醒了,必定有鬼。”
“我怀疑那药丸有奇效。”
几个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忽然一道声音在他们头顶上响起,“所以,你们没有半点收获?”
几个心虚的人骤然听见这声音,顿时都惊跳而起。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一枚树叶般轻飘飘地从那树上飘落。
他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浑身杀气弥漫。
几人瞳孔骤缩,眼里写满了畏惧。
瘦高汉子战战兢兢地道,“大、大人,我们四处查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发现。”
那粗壮汉子鼓起勇气,也陪着笑脸道,“是、是啊,大人。那何氏最是疼爱她的弟弟,见他伤得这般重,定会失了理智拿出野猪肉救她的,可她并没有。这表明,他们家真的没有野猪肉了。”
然而,黑衣人站得笔挺,一言不发,眼神犀利,一眨不瞬地盯着他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