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看这么香的糕点,她们即便是在镇上的糕点铺都没见过。
何苗拿出碗子,每人分了一块,“尝尝?”
她们咽着口水,却是迟疑着不敢接。
英子:“这得废好多糖吧?就留给婶子吃吧,她口牙不好,最爱吃这些松软的点心了。”
何苗把碗子塞给她,没好气地道,“谁说的?我娘口牙好着呢,你改日给她炖大骨头看看,她保管比你啃得还干净。”
啃骨头?那不是小狗吗?
英子与香儿都笑了。
在房间内的王婆子打了个喷嚏,暗道谁在骂我还是怎的?
随之耸了耸鼻子,便闻到了浓郁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顿时被勾了出来,毫不迟疑地穿衣起了。
走出房门看见何苗正端着碟子往这边走,那上边装着一块松软的糕点,便知这丫头又鼓捣了些好吃的,正要送来孝敬自己。
“哎呀,你这馋猫,说好的做针线呢?怎的做着做着就去当了火头将军了?”嘴上那么调侃,手却已伸得老长主动接了过来。
何苗也笑得一脸揶揄,“娘,你这鼻子可真灵。”
“臭丫头,敢取笑你为娘,打你个促狭鬼。”王婆子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转了身便把蛋糕端着,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
顿时,满口的鸡蛋香,入口即化、回味悠长,她连吃了几口,才发出惊叹。
“丫头,你这一双手真是神了,竟能做出如此美味的食物来。看来你说的要开铺子,是胸有成竹啊!”
“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臭美吧你。”
婆媳俩正说着话,忽然瞧见英子捂了嘴从伙房里冲了出去,香儿紧跟在后。
“娘,你先回去看孩子,待会儿我还给你盛糕点。”何苗对王婆子交代一声,忙走过去,“怎么回事?”
香儿好无辜,“我也不知。她正好好的吃着糕点,忽然放下就跑了。”
“我去看看。”
何苗才走到外头,便听见一阵干呕声。
走近一看,呕吐之人不是英子是谁?
何苗心头一紧,忙问她,“大嫂,你还好吧?”
英子直起腰,脸色有些苍白,缓缓摇头,“不知为何,我嗅到鸡蛋味儿,忽然就恶心胸闷,在这儿呕了一阵,又什么都没吐出来。”
何苗与香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笑意。
“大嫂,那你月事有来吗?”
英子蹙眉,“已有月余未至。只是我一向不太准,也有试过两个月才来的。”她面露疑惑,“我吃过野猪肉,按理说,不会这么容易生病,怎的会呕吐?难道吃坏肚子了?”
何苗已微微笑起,香儿也欢喜地一把抱住她的手臂,“傻姐姐,你可能要当娘了。”
“当娘?”英子的反应慢了半拍,等回过神来,顿时巨大的喜悦从内心涌起,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不能吧?我和顺子成亲有八年了,要有早该有了,怎会等到此时?”
“傻姐姐,你也会说,你吃了野猪肉啊!那野猪肉能治百病,你身上的暗病自然也早好了。不信你瞧瞧陈大嫂家的儿子,他现在不聋了,冯娘子家的傻儿子不傻了,开始说媳妇了,苦娃的妹妹也好了,知道要穿新衣服了……就是姐姐你原来得了水痘,吃了野猪肉第二日也全好了。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你还不敢相信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并非说野猪肉不好,只是……”眼泪一下子就溢满她的双眼,“都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了啊!”
英子禁不住嚎啕大哭。
长达八年不孕,遭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药,被婆母打骂了多少回,午夜梦回时,有过多少次想轻生的欲望……这些不为人知的痛苦,全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身上,时常觉得呼吸一下都困难。
眼下一下子释放出来,她几近崩溃,抱住香儿一个劲的哭,“妹妹,我好苦啊,我都快撑不下去了,我的命好苦……”
失望过太多次,这一回,明知有很大的几率是怀上了,可她仍不敢相信,希望太大,失望越大,怕这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何苗对于英子此刻的心情,她是感同身受。
怀不上孩子后,家人的不理解,颓废与自我厌弃,遭受别人讥讽后的自卑,一遍遍去求医问药的迷茫与孤独,一次次失望后的绝望……
这种痛苦,真是笔墨难以形容。
所不同的是,英子的丈夫对她还是很好的,所以她才有勇气强撑着活下去;而自己在前世,丈夫冷漠寡情,最后还背叛她,将她赶出家门……
何苗顿时也落了泪,上前抱了抱英子,“嫂子,莫哭了,仔细伤了身子。若是真怀上了,对胎儿也不好。”
英子哭声陡然一顿,忙从香儿怀里抬起头来,用手胡乱地擦了擦脸,“好,我不哭,不哭。”
明明还想哭,却是强忍着,红着眼的香儿“噗”地一笑,“姐姐,你这样子好傻。”
英子也腼腆地笑了笑,何苗拿帕子给她擦泪,“嫂子,你听我说。眼下先不管到底是否怀上了,你先顾着你的身子要紧。你看哪个妇人吃了野猪肉,不都红光满面的?只有你还是一脸菜色。这说明,你原先吃过太多药,精气神都损耗得厉害,眼下你得想方设法给自己补身子。家里有鸡鸭鹅什么的,全都弄给自己吃,反正顺子哥是站在你这边的,戚氏要死不活地躺床上,冯大也只是虚张声势,都不会拿你如何。”
英子默了默,将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脑后,低声说,“你不知道,戚氏虽然动弹不得,可整日在家骂鸡骂狗骂人,那话特难听。有时我给她喂饭,她还打我掐我……若是我如此,只怕她会骂出更恶毒更难听的话来……或是自残,逼着顺子休了我。”
何苗想着那恶毒的戚氏,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你呀,好没用。她掌家的时候,将你磋磨得不成人形,眼下她动弹不得,换成你掌家了,你还被她欺负,你说你多懦弱?”
“她骂你打你,你就不要靠近她,爱谁谁伺候。要么就端着饭,让她眼睁睁看着,你倒扣到地上,说是她自己发脾气打翻的,保管所有人都只会信你而不信她。若是再狠一点,她打你,你就拿跟针扎她,往她身上的软肉里扎,谁也看不出这细小的伤痕……”
何苗顿住不说了,因为,她发现英子与香儿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