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奈德丽。
我看着那只高高跃起的大猫,半空中横拦在我面前的身影,将那蓝色妖气环绕的宝珠挡下。
心里的感觉说不清楚,有些感激,有些惊讶,虽然面对死亡的瞬间,我也想过无数种狗屎运被人救下的情节,可是奈德丽的出现,始料未及。
因为这里距离库莽古森林,简直要十万八千里。
硬生生吃下阿狸一记宝珠的大猫,被力道震退,倒卧在我的面前。她爬起来,向前一跃,在一阵魔光之中,化作了那个身穿兽皮、手持长矛的女孩。
“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有危险,所以,求这边的召唤师把我召唤来了啊。”她侧过半张脸,轻轻地一笑。“还是好弱哦,林熙,完全没什么成长嘛。看来果然,外面的世界会让人变弱呢。”她眯起眼睛,那副促狭的样子,勾起了我许久之前的回忆。
“我找到她了。可是……”我艰难地说着,虽然每次呼吸都清楚地感觉得到身体的伤痛,刺骨的感觉,一丝一毫地蔓延开来。
奈德丽摇摇头,我也知道,我这简单的一句话,显然不能让她完全了解现在这复杂的情形。“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着我,“反正,你是我的猎物,我可不会让你这么死掉。听到没有?”
我苦涩地一笑,“呵呵,我还死不了。”
而我们对面的阿狸,再一次行动了……
我看着眼前奈德丽化身的大猫,在一次次矫健的跳跃间躲避开阿狸的魔法,而阿狸的目标,似乎也完全转向了眼前的奈德丽。
阿狸的攻势,不紧不慢,似乎在有意戏弄对手一样,我看着奈德丽一次次惊险避开的身影,心里的内疚不经意间慢慢扩大着。
我知道,这样下去,我已经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刚才已经尽了我所能做的最大努力,在她一次次的灵魄突袭里抱紧她,在那一次次猛然发射的元气弹的灵魂冲击之中,我甚至感觉得到来自阿狸灵魂深处的悲伤。
可是终究没有办法。
忽然发现,其实拉克丝说的没错,我一点力量都没有——只是凭着这么一点年轻的热血,可笑地相信,凭借我这无脑的努力,就能将阿狸喊回我的身边。
可是我的人生,终究不是日本动漫里的情节,不是靠着几句话,就能打破那束缚着阿狸的强大魔法。
真是太幼稚了。
我都想笑自己,而现在,连动一下,都要承受全身无比痛苦的我,又要怎么才能把阿狸重新带回我的身边呢。
包围了战圈的战士们,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等待着我彻底失败的那一刻。
想想来到瓦罗兰的这些时光,走过了那么多困难和艰险,却还是倒在了最后的一步,那个与我近在咫尺的阿狸,事实上还是相隔千里。
似乎阿狸终于厌倦了难以击中眼前这个跳来跳去的棕色大猫的魔法,玩弄猎物的兴趣已经退去,最致命的奔袭突然而至。
奈德丽接连跳跃,大猫的四爪抓牢地面,以防御之态挡在我的身前。
她变化为人形,嘴唇间不断喘着粗气,汗滴,在女子结实健美的背上缓缓滑落。在毫无遮挡的平原上作战,对于奈德丽来说,完全无法发挥她的优势,她的一切,灵巧的身形和狩猎的技巧,不过在帮助她疲于奔命罢了。
她抬起手,手中长矛的尖头闪耀起黄色的魔光,我瞬间明白了她的计划,虽然奈德丽投矛上的魔法,是依靠飞行的距离逐渐增强威力,眼前的距离这么短,而阿狸的冲刺又这么快,无法达到魔力爆发的极致。可是正施展灵魄突袭的阿狸既无法闪躲,靠她冲刺那可怕的势能,直接撞在标枪之上的话……
我顾不得全身如要散架般的疼痛,几乎是那瞬间跳了起来,抬手紧紧抓住奈德丽的手腕。
我因为剧痛倒抽了一口凉气,说:“你住手。”
“喂,你刚才试过了好吧?现在用我的办法。”她用力想把标枪扯出来,我用力抓着,手上的伤口再度因为用力而崩裂,手臂上的肌肉牵引着全身的痛楚。
“住手。”我不断冲着她摇头。
而说话的工夫,阿狸的早已冲到面前,奈德丽抓着我的胳膊,一路闪避,好不容易才到了安全的地方——不过从阿狸身上灵魄的流光来看,这安全持续不了太久了。
“你刚才干什么?让我打伤她,然后把她带走,再慢慢想办法啊!”她不能理解地看着我,说。
我仍然摇头,“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我真的……不想看她受伤。”我说,手压着侧腹一跳一跳的疼痛。
我居然这么畏首畏尾起来了,曾经为了救阿狸,哪怕与诺克萨斯一起,成为全瓦罗兰公敌,都未曾皱眉,这一次,我却一丝一毫,都不敢拿阿狸冒险。
虽然我知道阿狸现在的魔力,也许可以破解奈德丽标枪的破坏力,但我真的,一点不敢冒这个险。
“林熙,你!”奈德丽脸上的表情,说不好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她瞪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唉,我真是个屌丝。
“如果她受伤了,我会恨你的。”我说。
奈德丽咬着嘴唇,看我的表情显然失望透顶,她慢慢地向身后挪着步,那一刻的表情,好像一个被爸妈赶出家门的孩子。
我忽然感觉心痛了一下。
然后……身体跟着痛了一下。
我回过头,看见阿狸手中那闪耀着蓝色光华的欺诈宝珠穿过了我的身体,紧接着收回宝珠的第二段攻击,再次毫无疑问地命中了我。
虽然那宝珠并非利器,所谓的“穿透”,没有留下伤口,但被击中那一刻,那种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还有被宝珠强大的吸力,好像我的体力,瞬间就被抽了个干净。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魔力,浅蓝色带着几抹金色的魔力,丝丝缕缕地盘旋着,吸进宝蓝色的珠子里。
“林熙!”奈德丽还是跑了上来,开启野性奔腾,试图治疗我的伤势。
当宝珠中翻腾的魔力,渐渐被宝珠炼化为最为纯净的魔力源,补充进阿狸体内的那一刻,阿狸的身体忽然开始颤抖,我听见她的啜泣,流下的泪水又一次冲刷了本已干涸成迹的泪痕。
蓝色的宝珠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手腕上银白色的护腕发出一阵强光,然后……咔嗒一声,碎裂开来,九条狐尾之上,九条不同颜色的系带,瞬间化为细碎的粉末,随风而逝。
周身散发出的强大魔力,仿佛枯灯,在这一瞬间熄灭不见。
阿狸跪倒在地上,痛哭不止,哽咽的声音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
许久之后,当我问阿狸,为什么我的魔力可以唤醒她冲破那双护腕的禁锢时,阿狸告诉我:
当年她的宝珠残留在我体内的魔力之中,那些浸透在魔力里的丝丝缕缕的灵魂之力,都写满了:林熙,阿狸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