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奥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眼前那个正在饕餮死尸的怪物。
四足如巨大锋利的甲镰,支撑起怪蛛般的身躯,菱形的头部上,三只瞳孔呈三角之势,闪耀着阵阵浅黄色的魔光。状如尖喙的大口轻易地划开死者皮肤,撕扯下一块块尚未冰冷的血肉。
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就是贪婪,那个家伙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源自骨髓的,对于血肉的贪婪。
撕下一大块血淋淋的鲜肉,仰头吞下,那动作看上去好像一只食腐的乌鸦。数目相对,怪物的三瞳中散发出愈发强烈的杀意、鲜血渴求以及猎食者的本能,向他扑去。
而这种生物身上奇异的气息尼奥前所未见,好像驱动行动的那股能量自身,就包含着一种令人灵魂震撼的气息。
即便是尼奥,这时也有了半刻的失神——
但是今天,他才是猎手。
第一轮火力完全倾泻在眼前的怪物身上,这样近的距离,即便重装甲也完全足够射穿!然而怪物紫色的表壳竟然将其完全弹开!
“坚固的外壳么?”
在一阵叮叮当当声里,大量弹头与弹壳迸溅在地,但即便是那些轰向眼目的子弹,也仿佛被什么硬壳弹开。怪物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行动速度突然暴涨,向尼奥袭来。
“存在痛感,而且狂躁。”发烫的枪管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嘴角勾起的弧度。“那么……嗅觉呢?”
烟雾弹冒出嘶嘶的白烟,将尼奥和扑向他的怪物笼罩在一团白蒙蒙的浓烟之中。尼奥屏住呼吸,匿入浓浓的烟雾掩盖之下,眼前可见度极低的白色,全身所有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双耳——多年的“猎人”生活,早已让他学会如何在视觉被严重阻碍的环境下,寻找到敌人的方位。
这里是他的主场。
他听见怪物的脚爪在地面上发出刺啦的声音,没有规律也没有固定的方向。
“嗅觉……未必……”尼奥在脑海里否决了那个即将成型的结论,他想起了一件事,作为赏金猎人的装备,他所使用的改造版烟雾弹,还有另外一种效果,扭曲魔力——它甚至破除过某个魔法师的结界。
“或许,是魔法?”
只有尝试过才知道,尼奥迅速上弹,换弹夹的声音并没有引起那怪物的注意,屏息谛听,一点钟方向——射击!
下一息的时间,他听见子弹命中的声音,虽然听得出,他的枪林弹雨,仍然被那怪物奇异的甲壳尽数挡下。
怪物狂怒地低吼着,喉咙里低低的嘶声让人心头阵阵寒意,它狂暴地寻找着尼奥,然而只是丧失理智般的、毫无章法的搜索,连只会直线进攻的子弹,都没有暴露他的位置,尼奥轻松地避开了暴走的怪物,已经大概了然于胸。
同样的烟雾弹,身上还带了一颗,然而足够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尽快找到这个甲壳怪物的弱点,然后在下一枚烟雾弹的效果里,一击必杀!
尼奥连发几枪,利用后座力向后急闪,退出了烟雾的范围。
目光里擦肩而过的,是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挥舞着巨刃,冲进开始变得稀薄的烟雾之中。飞旋的刀锋将烟雾破开一个大窟窿。
交给你了,泰达米尔。刚才的战斗,一旁的他应该已经完全看到,凭借久经沙场的战士的眼力,应该已经对尼奥放在试探出的信息,颇为了解。
尼奥退入拐角的阴影处,迅速从工具箱里补充弹药,将装填完毕的突击步枪放在一旁,对于这种“硬骨头”,尼奥知道他的M95中午派上了用场。
这次的对手并不简单,似乎并非是那种掌握一些魔法、但孱弱不堪的野心勃勃的魔法师,也不是那种全身毛发,完全凭借蛮力与本能战斗的野兽,而是一种,拥有奇异力量的生物,尽管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枪管在枪架上支好,目镜中已经消散了大半的烟雾,泰达米尔的战斗看的清清楚楚。
饶是蛮力惊人如泰达米尔,健硕手臂紧握的大刀砸在怪物的硬壳上,仍然无法劈开那坚固的甲壳。
巨刃连击,火星四溅,巨大的破坏力单纯从视觉上看来就已经相当可怕。
泰达米尔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没有成效的攻击,挥舞刀刃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攻击毫无美感可言,是纯粹的力量,没有所谓刃舞者优雅而致命的弧线,甚至他的斩击,看起来更像是抡圆胳膊,用利刃砸向对手,而非切割感的斩。
赤红色的怒气渗出肌肤,在周身萦绕着,在激烈的战斗里变得愈加浓郁。看起来仿若一个全身浴血的魔鬼!
而他面前的对手,状如昆虫的甲壳怪物,不断踞身跃起,锋利的爪向泰达米尔发起攻势,被大刀一一抵挡。
确实像一只恼人的昆虫,坚硬的甲壳使人束手无策,又骚扰不停,似乎完全不知疲惫,让人不得安生。
一方是只知贪婪的冰冷甲虫,另一方,是越战斗越充满力量的蛮族勇士。
一场持久战吗?
尼奥不停地瞄准着,食指已经虚扣在扳机上,但是对方的速度太过迅捷,与泰达米尔的距离又太接近。
正是因此,尼奥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不喜欢有助手与自己并肩作战。
他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只要能保护更多人,不让他们像他十二岁那年,被超自然的力量带走的双亲那样死去。他不介意牺牲自己,也不介意牺牲少数人换取更多人的安全。
上次在伦敦的任务,他就以银弹狙击,将正在暗巷里和无知的人类少女接吻、自以为猎物上钩的吸血鬼伯爵,连同那个受害的女孩一起爆头!
尽管那之后他不断告诉自己说,他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如果可能的话,他完全乐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毁灭那些威胁到和平与安全的异世界来客或是超能力者,但他仍然无法忘记那个少女残破的脸孔。
正是因为背负着,为了给那些死者的牺牲赋予更高价值的信念,赏金猎人尼奥才可以这样不要性命地,奋战至今!
可是泰达米尔是战士,像他一样的战士。
战士为自己的信念而生,而死,而战,他的生命握在他自己的掌心,尼奥无权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