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游脸色倏地一变, 受惊似的捂住了肚子。
怎、怎么回事!
他动了!
这就开始会动了?
他屏住呼吸等待了几秒, 肚子安安分分的, 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谢朝云见楚昭游脸色不对,仔细想了想自己哪句话没说对, 惹了楚昭游,摄政王就不止给他一个黑眼圈了。
“陛下, 您哪里不适?”
“没、没有。”楚昭游镇定下来,肯定是摄政王的崽不忍心他那傻子爹被骗, 让朕主持公道去。
朕收到了, 马上出发!
楚昭游把自己的愤怒和焦急,推到了四个月半的胎儿身上,“谢将军,朕想去看看那位女神医。”
亲卫连忙阻止:“摄政王有令, 陛下出宫需要王爷亲自陪同。”
谢朝云摊手,想不到摄政王已经这样了, 看得这么紧跟什么似的。
想到府中那位女子的要求, 谢朝云叹气, 萧蘅有多想治好自己, 与小皇帝共守江山,现在就有多为难。
“臣爱莫能助。”
楚昭游道:“摄政王不过是担心朕出宫遇险,决定亲自陪同, 而朕此行要去的是摄政王府,还有谢将军陪同,有何不可?这位亲卫, 你难道信不过谢将军吗?”
他又点名:“谢朝云,你说呢?”
谢朝云想,摄政王现在还在考虑,把小皇帝带过去太添乱,便道:“臣越不过摄政王的命令,还请陛下不要为难臣。”
楚昭游嘴角一勾:“朕偏要为难。朕今天要是出不去宫,明天就约谢姑娘进宫赏花。”
谢朝云嘴角一抽,明知道小皇帝就嘴上说着威胁,但还是不想让亲妹妹和“摄政王情敌”这个位置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摄政王情敌啊,谁当谁知道。
“臣这就带陛下去摄政王府。”
谢朝云一答应,楚昭游立刻步履匆匆地朝宫门口走,去过好几趟王府了,就几步路,不用人引路,不用备轿子,他自己就能走着去。
谢朝云看着楚昭游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觉得陛下像是目的明确的抓奸呢?
难道合心蛊解法他也写在脸上,被小皇帝瞅见了?
谢朝云赶忙搓了搓脸,一定是摄政王那一拳头的错,本将军都无法管理表情了。
楚昭游一进摄政王府,不找摄政王,先问女神医在哪里。
谢朝云想指个错误的方向,楚昭游已经自己判断了一番,火速选对了路。
小皇帝今天聪明得过分!谢朝云心里默念“要完”,一边跟上,一边命人去通知摄政王。
摄政王府的客房靠近西南侧,和主体建筑隔着一条小河和花园。
楚昭游三两步过桥,迎面是一座精致的六角亭。
亭中坐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姑娘,发饰和手镯以银质为主,和中原女子装扮不同。
此时,苗若秋正不满摄政王府的小厮粗手粗脚,眉眼上全是不耐,“会不会伺候人?找两个丫鬟过来不行?什么事都干不好,我迟早要换掉你们,买一批十三四的小丫头。”
言语间,非常有摄政王府女主人的风范。
摄政王府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萧蘅,萧蘅很少需要人伺候,因此府中除了厨子打杂的,剩下的全是暗卫和亲卫。
苗若秋说人生地不熟,想要两个人伺候,管家便派了两名暗卫过来。
暗卫心里苦,平时训练并没有给姑娘捏肩这一项。
对方是摄政王的客人,言语之间似乎又很笃定自己能当上王妃,他不敢太用力,也不敢不用力,离得远近也是一门学问,就这点已经被苗若秋指着鼻子骂过三遍了。
“在我们那儿,黑衣服不吉利,你们给我换成其他色的。火盆不行,没火还呛人,这亭子四面漏风,明天给我用席子遮起来,一丝风都不能漏……”
暗卫恭恭敬敬,把要求记在心里,先汇报过管家,再决定执不执行。
这哪是客人,这是贵妃驾到啊。
楚昭游一眼就看见亭子中那个颐指气使的女神医,走进去坐到了她对面。
暗卫看见楚昭游,如蒙大赦。
“属下参见陛下。”
虽然这位皇帝也不好惹,敢在主子书房前叫嚣唱戏,还让钱统领帮忙收钱。
但不知怎么的,暗卫就是觉得,陛下平易近人多了。
就算陛下唱戏收钱,也比这位女神医一进来嘴巴就没停止过挑毛病要好多了,反正其他兄弟们说了,摄政王会替陛下还钱。
苗若秋看见一袭明黄色身影进来,坐直了身子,稍一点头当作见礼。
“民女给陛下请安。”
听说摄政王从不给陛下行礼磕头,她要当王妃的,礼节应当同摄政王一样,对一个小傀儡太在意,岂不是丢摄政王的脸?
谢朝云随后一步进来,目光严厉地扫了一眼苗若秋:“见到陛下,为何不下跪行礼?”
楚昭游摆摆手,“不必在意那些虚礼。神医坐着,朕有几句话想问。”
苗若秋:“请陛下恕罪,民女不会透露摄政王的病情。”
楚昭游:“朕就问几句不要紧的。第一,宫中这么多太医,摄政王的病现在还没治好?”
苗若秋:“太医有什么用,这病只有我能治。”
“可摄政王看起来没病,你不会是编造一个病症出来,欺骗摄政王吧?”
苗若秋急了:“他中蛊还有假!”
面对楚昭游犀利的目光,苗若秋有些慌,总觉得陛下已经看透她的计划。
没错,摄政王的合心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治好了!
由于合心蛊只在发作时有征兆,平时与正常人无异,摄政王居然也不知道自己痊愈!
她本来只是来碰碰运气,死马当活马医,没有万分的把握,谁知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体质特殊,身体里种着一只应声蛊。查探对方身体有无中蛊,不靠把脉,只需感觉身体里的应声蛊有没有动静即可。
给摄政王把脉时,应声蛊沉寂不动,苗若秋便知道萧蘅蛊已经解开。
已经解蛊的摄政王,大权在握,俊美天成,天底下没有比他更优秀的男人。
进府时只有五成把握的苗若秋,电光石火之间,已经想到了天、衣无缝的对策。
还是用原本的方法给摄政王解蛊,没被发现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被发现了就说自己学艺不精,没看出摄政王体内合心蛊已除,毕竟她用的方法是对的,摄政王也不能怪罪于她。
看苗若秋心虚的反应,楚昭游猜测她是想捡漏。
不会是和那老头一样吧?
楚昭游心里别扭极了,恨铁不成钢地想,摄政王果然就是小黑,到哪儿都被人当傻子骗。
如果苗若秋所图不多,拿包药粉糊弄萧蘅,说这就是解药,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摄政王一直为自己的小命担忧也挺可怜的。
“那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解蛊?”
谢朝云猛“咳”了一声,生怕这没脑子的女神医被楚昭游诈出来。
刚才已经被问出是中蛊了。
解法是万万不能说的,万一摄政王答应了,还得瞒着楚昭游,毕竟这解法惊世骇俗。
苗若秋说她体内自小种蛊,这个蛊十分神奇,可以吸引一切蛊虫出来。但引蛊的时机很特殊,两人要行那云雨之事。她还要求解蛊之后,摄政王要么以摄政王妃之位相待,要么送她一州之地,她要当州长。
谢朝云简直叹服,王妃之位是不可能了,但一州之地……萧蘅那么护短,愿不愿意把小皇帝江山那么大一块地送人也是问题。
苗若秋意识到自己话多,便以送客的语气道:“民女不好多说,陛下可以去问摄政王。民女有些乏,不能再陪陛下唠嗑。”
一直跟着楚昭游的亲卫有些恼怒苗若秋实在太不会看脸色,她自己进王府困难重重,还是被人发现了带进来的。陛下说进就进,畅通无阻,竟然也不会对比出真知,用脑子思考重新郑重思考一下楚昭游的地位。还把楚昭游傀儡皇帝送客?!
楚昭游冷笑道:“朕要奉劝你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是马上离开摄政王府,朕还能给你个台阶下。”
苗若秋目光一虚:“陛下是何意?”
楚昭游淡定:“天上不会掉馅饼的意思。”
苗若秋被唬得愣了一瞬,随即想到自己顶多医术不精,探不出来,怕什么,反倒是这个皇帝分外可疑。
“陛下是不想民女治好摄政王?”苗若秋迅速扣了一顶罪名上去。
“摄政王不用你治!”
旁边人听得云里雾里,陛下和苗姑娘在打什么哑谜?箭拔弩张的,表面问话实际吵架,摄政王怎么还不来?陛下和贵客杠起来,他们帮哪边都不是。
摄政王书房。
萧蘅屏退暗卫,铺开三尺宣纸。
摄政王很少沉心练字,一旦练字就证明他正在思考一件至关重要的决定,除非天塌下来,否则没人敢打扰。
手腕抬起落下,一篇论说很快写好,待墨干之后,萧蘅小心地将其夹在了奏折里。
小东西最近太闲了,总想着出宫,给他找点事情做。先贤之书堆在福宁殿落灰,楚昭游不肯看,每天琢磨着他看不懂的事。
萧蘅综合七年执政感受,亲自书写一篇大楚治国论,让楚昭游熟读成诵。
想到楚昭游嘴上骂着“又臭又长”,却被他逼着不得不背诵的情景,萧蘅嘴角无意识地勾起。
窗户外面落下一道身影犹豫不决,萧蘅压好奏折,才开口问道,“什么事?”
“主子,陛下去见苗若秋了。”
门迅速被打开,萧蘅沉着脸飞向花园那边。
一群人干什么吃的?
……
楚昭游压着声,警告苗若秋:“别以为朕没有办法证明。”
证据就在朕身上呢。
这位女郎中怎么就听不进去话呢?非要朕上证据啊!
苗若秋见皇帝信誓旦旦,心里发虚,但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她千里迢迢赶过来,眼看权势和摄政王都唾手可得,被皇帝吓唬两句就放弃,她不甘心!
这皇帝说了这么久,有证据吗?估计这证据有,也是不方便拿出来。
苗若秋壮了壮胆,决定咬死不承认,突然体内的应声蛊动了动,她倏地一惊,看向对面的皇帝。
没接触到人,应声蛊还有反应,说明对方体内的蛊十分强大。
这个人是谁?是什么蛊?
苗若秋这辈子听过的,最厉害的蛊就是合心蛊,在她族中记载甚少,是罕见的阴阳蛊,本身互为转化依赖,不受外物吸引,也是因为这一点,她没把握自己一定能引出摄政王的蛊。
世上哪有那么多奇怪蛊毒,大多数蛊和普通的毒一样,传到现在,能控制人的阴阳蛊少之又少,合心蛊就是唯一的例外。
难道传说中的合心蛊就在皇室手里?一方在摄政王身上,现在被引出,另一方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皇帝身上,借此控制摄政王。
难怪这小傀儡不让她解蛊!是怕摄政王从此再无忌惮!
苗若秋自以为窥到了真相,一扫先前的心虚,为了确定,她不打招呼,突然伸手去拉楚昭游。
真真假假,一触便知。
楚昭游猛地站起来,挥开苗若秋的手。
干什么!想探朕脉象?
从猎场回来后,楚昭游便一直穿紧口的袖子,把脉象包裹得严严实实,还从来没有人敢强行碰他。
对方出乎意料的警觉,苗若秋不死心,又伸手去抓。
楚昭游用手肘挡住,皱着眉往外一推。
苗若秋并没有武功,身上的毒也被没收干净,楚昭游毕竟是成年男子,比之力量不输给一个姑娘。
谢朝云只是一走神,亭内情况便变了,吓得他一步隔在两人中间,“放肆!”
苗若秋被推得后退几步,气愤地看向谢朝云,这个拎不清的将军到底哪一边的人!
余光看见有人过来,苗若秋突然娇弱地倒在地上,“就算陛下杀了我,民女也要给摄政王治病。”
楚昭游撇了撇嘴,你这碰瓷的手段也太拙劣了。
他拉开挡着的谢朝云,毫不心虚地瞪回去。
信不信朕一屁股坐在这儿,喊肚子疼?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碰瓷?
他刚要上去说两句,拿出点证据,摄政王突然出现在六角亭,挡住了他的去路。
楚昭游顿时闭嘴歇着。
苗若秋娇弱而倔强地跪在地上,楚楚可怜:“摄政王,陛下竟然阻止民女施救,还将民女推到地上。”
苗若秋自顾自地装委屈,却不知很少有人用这种语调和摄政王说话,摄政王冷面无情,完全不吃这套。
苗若秋变脸之快,让楚昭游佩服万分。
朕一时兴起苦心学的戏剧变脸绝技,还没有你炉火纯青。
萧蘅复杂地看了一眼楚昭游,负在身后的手掌攥紧,以全然保护的姿态站在楚昭游面前,明显无视了苗若秋,在等楚昭游说话。
小东西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能对苗若秋说的话,却不能对他说?刚才不是挺厉害,怎么见了本王就蔫了?
苗若秋目光转了转,有些得意。
她嘴角暗暗上扬,笑容未显,突然一句寒如冰霜的话劈头砸了下来。
“你滚吧。”
苗若秋不可置信地抬头,确认摄政王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呵,合心蛊天底下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治!摄政王不怕死就耗着。”
震惊之下,她不管不顾嚷了出来。
萧蘅眉头紧拧,眼刀凌厉,声音冷到不近人情:“为去一蛊,再添一蛊,你把本王当傻子?趁本王现在还不想杀了你放血引蛊,识相点自己离开。”
苗若秋不是蛊,却是贪得无厌的附骨之疽。
若违背本意,宁可不治,摄政王铁骨不屈,除非自己愿意,没有人能威胁他。
闻言,苗若秋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她竟然忘了她面对的是阎王爷!
放血引蛊,苗若秋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的血放干了,能不能把摄政王的蛊引出,她只知道,威胁摄政王做交易,她鬼迷心窍!
萧蘅嫌苗若秋动作慢,让暗卫把她扔到城外。
他刚才可是看见了,敢对小东西动手动脚,本王要是脾气再差一点,今天非得砍了她的手给楚昭游赔罪。
萧蘅敛了敛暴涨的怒气,楚昭游不经吓,要克制。
楚昭游此时有点愁,摄政王选择不治,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有些暗恼,明明早前就判断摄政王不喜欢受人算计控制,这也是他瞒着藏着的原因,为什么听说苗若秋一来,就把理智都抛在脑后。
他刚才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谢朝云和亲卫都听见了,这可怎么收场。
作者有话要说: 楚昭游:我觉得应该是怀孕的原因,崽儿他太冲动了,不是朕。
小星星:今天我长大了一点点,可以喝更多泡泡!听说有些姐姐要泡泡把留到我出生,可是小孩子不能喝过期的营养液。